套了它即刻回来,也不是不行,但这猫便再也抱不得了,要伤人。从此养在屋里,那猫是日日想往外头去,终不能长久。不是那猫先被磨得没了生气,便是主人先失了怜爱之心,总归还是个两散的下场。”
待到好伯告退,齐昇唤来曾析,“要拟几道奏表,本王兴许不久还要离开襄平一阵。”
曾析皱了皱眉,多事之秋,王爷离开得未免太过频繁。
齐昇广袖宽袍,沉香绕身,盘坐在榻上似拈花尊者,他淡然一笑,“不必挂心,寻只狸奴而已。”
曾析压下心头疑惑,恭谨问道:“主上要拟哪些奏表?”
“左靳来报,顾青已与宗靖龙有了联系,只怕转眼就要开始招安一事。此事要在漏出风声之前,先在朝堂上抖露出来。不能叫太子把好rou捂着不出声,独吞了。”
“主上是要将水搅混了?”曾析立刻领悟了齐昇的意思。“太子想要抽税,收私兵,这事必是要搅黄了他的。”
曾析顿了顿,理清头绪,将他所想的法子一一道来。
“咱们先找人上奏,挑起招安的事头儿,叫阁老们警醒着。后头自然会有人附议和反对,咱们再添把火,叫这事掀起浪头。
王爷可密信几位藩王,把太子要独吞的意思提一提,再往后就用不着咱们了,各位王爷怎肯让太子独吞。且搅混了水,朝堂上多少双眼睛盯着,到时招安即便成了,好处也是归的朝廷,再没太子什么事。”
齐昇下榻缓步到桌前,取出腰间玺印,“几位藩王那儿,不必去信,蜀王最是好事,有勇无谋。只找人撩拨他一下,自有他去做出头挑子。”
齐昇想了想又道:“海路商船却是个好营生,只连年寇患,谁也懒得管这个烂摊子。如今老头子倒了,趁着尊古的那帮迂夫子少了靠山,不如就势闹一闹。
顾青敢上船去,本王就给他造足这势。
太子想独吞,不如煽动各地藩王借着朝中各自的人马,都来分一杯羹。”
曾析频频颔首,“主上高明。以利诱之,便如众虎扑食,势不可挡。如此一来,朝中守旧派再想拦也是犯了众怒,必不能成。
待事成之时,咱们有顾青明着当功臣,暗着做内应,自然能分得最大一杯羹。可谓‘众人抬轿,我独坐。’”
话至此,计谋妥当,曾析已是跃跃欲试,难掩目中兴奋之情。
借此事于朝堂上掀起惊涛,于波云诡谲中窥探百官,大丈夫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跟着辽王求的不就是这等滔天权势。
主上有兰蕙之资,明君之质,他愿效先贤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想到终有一日入阁拜相,位极人臣,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曾析目中便再也抑制不住如狼野心,他忙伏于案上掩去表情,行云流水开始起草奏文。
齐昇不动声色,静目凝视曾析背影,他早知明之有弄权之心,且年少锐气,如出鞘之剑。
他如今正要这么一柄利剑可当头劈开昏昏朝堂,而待日后,这弄权之心便是这利剑的把柄,正好为他所握,不会因无所辖制,反伤己身。
至于老谋深算,持重笃诚之辈,待他日身登大宝之后,内阁翰林,六部都察,还怕寻不出合意之人。
几日后左靳接到辽王密令,他拆开阅毕,唤来颜铮。
“王爷有件要紧差事,我想了想,还是托你去办最为合适。”
颜铮只见左靳自匣内寻出一块百户牙牌,又一枚同铸印信以为凭证,交于颜铮画押。
“此是密令,有此身份可相机行事,若无事,则仍以总旗行走在外。”
这是暗地里给他先升官,可以方便行动时,若有需要便亮出高一级的身份,担下超出原有权责的事儿。通常事成之后,这也就是实官了,并不会收回。
军中偶尔也有如此行事的,多是要部下突入险境,或是困守一地时所用,总结起来,就是极易掉脑袋,又无后援的情况下。
颜铮正疑惑这是何等凶险麻烦的任务,左靳双手扶案,别有深意地笑道:“明远,只怕是你求之不得之事。”
远在闽州的顾青早与宗靖龙约定,天妃诞后,便迎他上船商议正事。
三月二十三,天妃宝诞,闽地沿海人家几乎倾巢出动。顾青知宗靖龙领着众弟兄,当日有大典要办,提前让董涛送了随祭的金银财帛以全礼节。
天妃诞后,春雨不停,直至七八日后,宗靖龙方派人来告知,后日应是晴天,可出海相商。
顾青即刻将此报于石祥。
因朝廷要表诚意,便不提约宗靖龙等人上岸,以免让其有瓮中捉鳖之虑。由作为抚臣的顾青,前往海上谈判。
出海当日,天未擦亮,顾青已登上前来迎接的小舟。
从海湾缓缓行出,两侧山岛溟蒙雾中,渔家早起,不少船头挂着灯,静谧海上,点点帆舟星罗棋布。
不一会儿,红日从山后映出光来,漫天撒开的渔网镀作金色,落在宝钻似的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