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登基做准备,果然是考虑周详,一举两得。需知越是被查禁的书,私底下越是有文人士子爱秘密传抄。
点着灯烛的几案上,还散着几本魏国公早先出的文集。顾青当了多年记者,对文字很是敏感,虽然那篇犯禁的文章模仿得很像,但在一些习惯性的遣词用句上,还是有着某些差异。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测,魏国公并非那篇禁文的作者。
只是这点文字上的差异,是做不得实证的。
顾青翻来覆去地瞧,终于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来。魏方正换了茶水进来,顾青顺手招他,“把灯芯再拨亮些。”
火光腾得亮起,照在摊开的书页上,几册书中的“汝”字,乍看都是相同,但翻到禁书犯上的那篇,里头的“汝”字,“氵”部的三点水俱是平的。再有那“太”字,连翻几本那一点都是空悬在底下,偏那禁篇里是紧挨着左襒的。
笔迹难掩,刻板的定然另有其人!
需知大启的刻工属于特殊的手艺人,在民间并不散见,不是藩王世家里养着,就是专门的书坊里供着,再有划归各部的刻工也都是有迹可循。魏国公府的雕版制作Jing良,非一般书坊刻工可模仿,各部的刻工并无人身自由,且管理严格,栽赃者最有可能找的还是大书坊的刻工。
顾青第二日又从京郊赶回了城。凡各地着名的书坊,必有新书旧典汇集京畿,带着董涛连跑几日书肆,不想竟一无所获,顾青顿觉有些棘手。
顾青这头连忙了几日,颜铮在镇抚司亦秘密在查同一件事,他如今是小旗了,左靳可以名正言顺将朝廷的疑案交到他手上。
傍晚时分,颜铮从刑房出来,残阳染着血迹洒得碧空斑斑驳驳,他利落地脱下皂衣,洗净了身上血水,才往府里去。
吃了饭,颜铮往书房寻顾青,“大人,明日我要往京郊去一趟,少则三五日,多则一旬再回。”
“万事小心。”
颜铮点了点头,才要退出房去,听得顾青又道:“把合璧剑带上。”他心中一暖,只躬身去接递来的剑。
待颜铮走后,顾青仍在书房琢磨哪里出了岔子,一颗梨糖入口,目光停留在书架上,经、史、子、集,众多书册按部摆放得好好的,还有哪里没有想到呢?
他起身在书格前踱步,注意到有原主的几册旧书未曾被归类,随手拾起翻了翻,是几册家谱,宗族典故之类。
家谱——顾青灵光乍现,“魏方,去把三姑娘找来。”
颜姚匆匆赶来,“大人唤我何事?”
顾青将书册递了过去,“可知这些家谱都是如何刻印的?”
颜姚翻了翻,果然没让顾青失望,“非藩王世家,一般的家族倒有不少托到庙观之中,因要刻印经书,有些实力的庙观也养着刻工,至于蒙书家谱之类,因是委托之故,只交于委托的人家,并不流传于书肆。”
得了颜姚的解惑,顾青又有了新头绪,原来还有庙观漏了,转而便与董涛分头去搜罗佛经,待几日后终于寻到一样的刻版雕痕时,顾青着实松了口气。
这一日,盛夏傍晚,顾青站在京郊永明寺的山脚下,望向那规模不甚大的寺院,这里既非皇家庙宇,亦非达官贵人捐建,俗丽的重檐画壁很是贴近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董涛得了吩咐问路过的樵夫们打听,都说寺里香火鼎盛,富户平民络绎不绝。果然这般能入财的寺院才养得起刻经处。
进了庙门,自有董涛去打点,待到转还时却对顾青道:“知客说这几日寺内法事繁多,有些顾不过来,让咱们过些时日再来。大人,您看?”
顾青此时一身秀才装扮,出了禅房,见跟来的知客垂手立在廊下,微微笑道:“并不为难小师父,因老宅里长辈重病,我孤身上京无法侍奉在前,心急想要吃斋祈福几日,还望寺里能够通融。”
那知客见了顾青,神色显得变幻不定,踌躇道:“这事我做不得主,待问了大师父再来回两位。”
待知客走后,顾青给董涛使了个眼色,不过一会儿董涛就回了禅房,“我不敢离得太近,隐约听得说‘与那几个一起无妨’,‘并无来头’‘貌美可留’。大人,这地方有古怪,要不过几日再来?”
凭顾青的经验,这类事遇上了是危机也是契机,一旦机会来了必须抓住,不然多半要错过。遂道:“无妨,咱们夜里小心些,我怕去了再回,便查不到踪迹了。”
此时那知客恰好返回,领着顾青往寮房安宿,董涛跟在后头见长长的一排寮房内,虽大多空着,也有几间住了客,到底心安了些。
吃过斋饭,趁着夜色董涛去探了些白日不方便的地方,待到回房,竟从兜里掏出雕版来,“大人,刻坊就在寺后,里头并无人值夜,就被我顺了两块出来。”
既然如此顺利的得了证据,顾青也不准备多留了,到底那知客的话里有些古怪,便对董涛道:“甚好。先歇上半夜,待到人都熟睡了,咱们再潜出去。”
乌啼月落,寮房外已是漆黑不见五指,两人静待时机。忽然纸糊的窗格上传来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