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被血水浸染后泥泞的黄土地,周尚文默不作声,半晌才道:“伤亡如何?”
原本兴高采烈的申居敬顿时神色黯淡,“死了十六个,伤了七个,快意堂那里没了八个,丁大人的锦衣卫……几乎全折了……”
周尚文重重一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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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周尚文的唏嘘,丁寿倒有几分庆幸,以为必死的郝凯和于永竟然都还活着。
“卑职命大,鞑子那阵箭雨射过来,本以为死定了,幸被于回回拉了一把,座下那匹马成了刺猬,我俩却正被马尸挡住。”躺在简易担架上的郝凯身上大大小小七八处创口,强挤着笑容说道。
“鞑子急于追赶,也未细查验,才让我等捡了条性命。”头上裹着伤口的于永还能勉强站定。
“活着便好,其他待伤养好了再说。”丁寿连连点头,宽慰两个手下。
“属下这条腿被砸断了,怕是一时难以为大人奔走效力。”郝凯说话牵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说一条腿,你二人就是成了缺手断脚的肉葫芦,今后也有本官照应。”丁寿狠狠挥动手臂。
让人将负伤二人抬走,丁寿向走来的萧离与周尚文颔首致意,“萧兄,彦章兄……”
听二人说了伤亡,己方人手损失近半,令丁寿没有想到的是快意堂的人马伤亡最小,他倒不是满怀恶意的希望萧家人伤亡殆尽,只是相比久经战阵的边军夜不收和个人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快意堂三十六骑竟然马战步战样样精通,实在匪夷所思。
“缇帅,那些百姓怎生处置?”周尚文问道。
看着远方孤零零没有生气的黄土墩台,丁寿一摆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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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压压的百姓跪在墩台四周,适才的一场血战同样震慑了他们,那些凶恶如厉鬼的鞑子都被这些人杀溃,这些人岂不是要命的阎王。
别说什么都是皇明百姓的屁话,这年头边军杀良冒功也不是遭,军民鱼水情更是不存在的事,百姓们只求这些杀红眼的军爷不要将他们一起砍了。
眼见几个好似军将的大人物行了过来,跪地的百姓连连磕头,乞求饶命。
丁寿鄙夷地俯视这群磕头虫,他救人杀贼是处于良心未泯,同样从内心深处瞧这些人不起,从当日荒村幸存百姓的
以怨报德,到而今在鞑虏驱驰下麻木不仁的填壕堆土,这些人心中只有自己,毫无大义。
“你们是大明百姓?”丁寿乜眼问道。
众百姓连连称是,一个还算健壮的五旬老者哀求道:“我等全都是皇爷爷治下安善良民,小老儿家中还是戍边军户,求将军大人开恩放我等回家。”
“军户?”丁寿嗤的一笑,“既是良民,为何是非不分,助鞑子攻打大明守墩?”
丁寿声音转厉,眼神冰冷。
“小老儿等也不想啊,狗鞑子深入边墙,突然就杀进村来,十几万边军都不见面,仅凭十几二十个军余子弟哪能挡得住鞑子屠刀,家里亲人惨死,门户凋零,老头子我便是苟活几年,死了连个摔盆打幡的人都寻不到啊!”
想起家中惨况,这名村老捶胸顿足,哀嚎痛哭,一旁百姓也是声泪俱下,痛诉苦情。
“你们官军无能,休要委过百姓。”司马潇脱去染血衣袍,将玉面收拾得一尘不染,也跟了过来。
丁寿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留下惴惴不安的哭泣百姓,进了狭小墩台。
墩内悄无人声,逼仄通道内堆满礧木,地上余着几具鞑子尸体,个个血肉模糊,还有三个没了脑袋。
丁寿仰头看着头顶圆圆的孔洞,心有余悸,上面的守军可别不分敌我的乱砸一通,那二爷可冤死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丁大人奉旨巡边,台上墩军下来参见。”申居敬高声喝道。
良久,一架软梯从洞口缓缓垂落,却无人下来。
周尚文眉峰一皱,向身后申居敬打了个眼色。
申居敬点头会意,上前拉了拉梯子,倒还结实,立即抓紧绳梯,灵若猿猴,几下子便攀了上去。
“丁大人,将军,快上来!”上面传来申居敬急切的声音。
丁寿等人相视一眼,一个个从洞口纵身攀援而上。
墩台顶上只有伤痕累累的七个人,个个身上带箭,嘴唇干裂,另有一鸡、一犬、一只猫。
一个歪坐在东面窗口,衣甲上挂着十余支羽箭的汉子仿佛使尽全身力气才强施一礼,“石沟墩守军张钦见过大人。”
“守军丁海!”西边粗豪汉子道。
“守军张峰!”南边一人又道。
“守军杨斌!”北边一人接口。
“守军王宗!”一个身边堆满箭羽,手中还握着三眼火铳的人道。
“石沟墩夜不收马铭,因鞑子来犯太快,不及传信,请大人降罪。”一个眼角有条刀疤的汉子叉手行礼,脚下放着三个面目狰狞的鞑子人头。
“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