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麻衣相术断狱问案,闻所未闻,锦衣卫果有过人之处。”韩文坐在堂下怡然自得道。
丁寿对韩文冷嘲热讽充耳不闻,“那这篇儿揭过,将蒋氏带下,传婢女春锦上堂。”
春锦本站在院子里等候,远远只见主审老爷又是拍案又是大喝,主母跪地连连磕头似在求饶,她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待上了公堂便心虚地瑟瑟发抖。
“堂下所跪之人可是方家婢女春锦?”丁寿一改方才嬉笑,威严问道。
“正……正是奴家。”偷觑两边高大雄壮杀气腾腾的锦衣卫,春锦心中打鼓,话也难以说全。
“大胆奴才,你可知罪!”丁寿拍案大喝。
两边锦衣卫绣春刀突然出鞘半尺,寒光凛凛,吓得春锦心惊胆战,匍匐于地,磕头如捣蒜,强壮着胆子道:“奴家不知所犯何罪!”
“可要本官传那杨宏图上堂?”丁寿阴森森地说道。
突然闻听杨宏图的名字,王贵与韩文皆忍不住眼皮一跳。
“杨相公他……”自感失言的春锦连忙摇头,“奴家不知他与此案有何关联。”
“你那主母蒋氏适才已经认罪,你主仆二人与监生杨宏图勾搭成奸,为免方争知晓,遂受你挑唆,毒杀亲夫,此案你是元凶祸首。”
春锦被丁寿的话吓得体似筛糠,急欲出言辩解,丁寿却不给她开言的机会,抢声道:“按大明律法,奴婢谋杀家主,罪同谋杀父母尊长,该当凌迟处死;蒋氏并非主谋,且供出凶犯,本官法外开恩,免其一死……”
“不,大老爷,奴家冤枉,奴家只是随大娘子与杨相公有了奸情,杀我家大官人的是……”
“丁大人此举似有诈供之嫌!”韩文突然出言打断。
“不错,那蒋氏何尝招认通奸杀夫之事,缇帅适才所说似乎并无实据啊。”王贵立即接口道,他在此案中牵扯非小,由不得再做缩头乌龟。
“韩公,王知县,你们……”眼见春锦就要透露实情,却被二人中途惊扰,王廷相心有不甘。
春锦听了这几人的争辩,眼珠一转,已晓得利害,顺着刚才的话头道:“杀我家大官人的是二娘子苏三,奴家不敢扯谎欺瞒老爷。”
小丫头临时反口,前功尽弃,丁寿气得干瞪眼,却也无可奈何,命人将春锦带下单独看押,发出一支火签,传杨宏图上堂。
杨宏图二十余岁,白净面皮,眉目清新,斯文有礼,上堂打躬,“学生杨宏图见过几位大人。”
“你有功名在身?”丁寿适才置了一肚子气,此时语气不善。
“学生曾纳马国子监,蒙恩为例监。”杨宏图答道。
对这位和自己同样出身的杨同学,丁二可没啥认同感,“区区例监,见本官也敢不跪?”
“回大人话,在下一无官司缠身,二无公事上禀,按例可以……”
丁寿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摆摆手,便有一个锦衣卫来到杨宏图身后,脚尖在他膝弯处一点,扑通一声,将他摁跪到了地上。
杨宏图跪地以后也不挣扎,仍旧平心静气地道:“不知大人召学生上堂,究为何事?”
“会让你知道的。”丁寿向堂角的沈彬打个眼色,“传蒋氏。”
蒋氏上得堂来,见杨宏图跪在地上,心中也是惊惧不已,怕露了行藏不敢多看,直接向堂上跪拜施礼。
“蒋氏,你可识得此人?”
“妾身不识。”蒋氏垂首道。
“方才春锦已招认此子为你闺中常客,你竟然不识?”丁寿冷笑。
“大老爷休听那小蹄子信口胡说,妾身素来谨守妇道,从无逾礼之事。”蒋氏急声道。
“事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速将你二人如何谋害方争之事从实招来,本官还可从轻发落,否则休怪大明律法无情。”
从适才上堂便未再见春锦,蒋氏也不知那丫头到底交待了多少,心中犹疑不决,踌躇不言。
“缇帅,二人犯奸与否皆是春锦一面之词,只依此供便强行入罪是否过于武断?”韩文又插了一句嘴。
堂下跪着的杨宏图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大人明鉴,有道是捉奸拿双,学生与方家娘子素味平生,大人仅凭一奴婢口状便强诬奸情,学生虽出身微末,也不堪受此奇辱,情愿至孔庙前以死明志,雪此冤屈,求大人恩允。”
“好,宁折不弯,杨生真性情也。”韩文击节赞叹。
“缇帅,此子虽出身异途,可也并非寻常黔首,若是弄出人命,有辱斯文,怕是不好收场啊。”王贵适时提醒道。
扶着发痛的脑袋,丁寿斜瞅老神在在的韩文,有气无力道:“久仰韩老大人博学多闻,丁某近来对一前朝诗词多有不解,可否请老大人解惑一二。”
黄口小儿,离了刘瑾你又能翻起多大浪来,韩文只当丁寿借机服软,温言道:“缇帅过誉,老朽愧不敢当,诗文之道互相请益,也是平常,但不知是哪首晦涩古言,且容老夫一闻。”
“倒也不算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