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这着个人,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凌涯子问:“出去后你打算回家吗?”
叶轻反问:“那你呢?”
“我嘛,我自然是继续过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生活了,怎么,你还想让我接着给你当护卫?”
叶轻腹诽,“若是能留得你陪在我身边,别说当护卫了,想当什么都随你。”他内心虽这么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先前是徒儿不知礼数,没能认出师父的庐山真面目,现下师父既已回归身份,徒儿哪儿还敢使唤您啊……”
凌涯子微晒,叶轻这话说得客客套套,尊卑有序,却是口不对心,有意带着一股嗔怪的意味。
他先前不敢相认、假装失忆,对方假装没有识破,他假装不知对方已然识破,对方便假装不知他假装失忆的事……依旧是若无其事、谈笑以对,说起来,他这个徒儿虽然心思简单了些,真演起戏来,也是有模有样。
“你还是想回客栈去,找那个小孩儿,对不对?”叶轻问道。
“是,等你身上毒性解了,我会带着他离开骆城,之前已经答应了带他游历江湖,对孩子,可不能言而无信。”
叶轻有些吃味,“那我呢?我也是你养的小孩,你怎好厚此薄彼?!”
“那能一样吗?”凌涯子随口应道,“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能整日里跟在师父身后,这像话吗?”
“哼!”叶轻停了下来,愤怒指着凌涯子,“你,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凌涯子看着他:“嗯?”
“你对他这么好,你就不怕,不怕他长大后——”不怕他长大后也对你起了异样心思吗?
叶轻十分愤怒,说好的师徒有别呢?这个人不是很聪明吗,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避嫌?!有了他一个徒弟竟然还不够?!还要到处去沾花惹草!
其时山道里已然十分明亮了,两人本就靠得很近,这下凌涯子更能毫无阻碍地看到叶轻脸上因愤怒而染上的红晕,与那双狭长凌厉、带着控诉神色的眼眸。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凌涯子哑然失笑,“他不过一个ru臭未干的小屁孩,哪里懂得那么多,再说了,他又不一定像你一样喜欢——”
“他又不一定像你一样喜欢男人——”后面的“男人”二字戛然而止,险险停留在唇齿间,他突然想起,被眼前人一脸怒气瞪视的自己正是小徒儿所喜欢的“那个男人”。
而且,叶轻怀揣着这种心思的时候也是在所谓的“ru臭未干”的年纪里。
这算不算是以己度人?
凌涯子简直哭笑不得。
“哼!”叶轻气急败坏,眼中缓缓染上疯狂炽热,“我就是喜欢男人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我,我恨不得,恨不得把全天下接近你的男男女女全部杀光,让他们都没办法靠近你,让你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让你心里只能念着我一个!”
叶轻说着说着,眼眸竟然又开始渐渐泛出血红。
凌涯子顿感不好,急忙把叶轻紧紧抱在怀里,温声安抚:“好阿雪,别生气好不好,是师父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说你,你是师父心中最好的阿雪,师父心中当然只有你一个,没有其他人,真的没有,真的,相信我好不好?”
叶轻静静靠在他怀里,半晌都不说话,等叶轻抬起头,眼眸中的一抹赤红已经消散,微微带着温润水汽。
他怯怯看着凌涯子,恍若重新回到那个乖巧听话的徒弟。
“师父,我,我方才不是故意朝你发脾气的,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叶轻小声问道,表情十分可怜。
凌涯子默然无语。
他在寻找福禄花的途中,曾经听方秋鸿了解过,叶轻身上所中之毒积日已久,显然是幼年之时便已深受其害,天长地久下来已经深入骨髓,寻常药物无济于事了。这种毒毒性并不猛烈,甚至可说是相当温和无害,不会对宿主造成实际性的损伤,然而当宿主情绪激动时毒性就会控制人的意识,令宿主不由自主作出失控举动,情绪波动越厉害,就表现得越加明显。
叶轻自小性情便是内敛而沉稳,毒性极少发作,而这极少数的几次发作,都与他有关。
他不知道,原来叶轻对他的独占欲已经这么深了,甚至演变为身上毒性的诱发因素。
他还忍心推开这个心心念念爱慕着他的人吗?
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对此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反而觉得心间充盈着一些酸酸涩涩的味道。
“我没有怪你,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回去就帮你解毒好不好?”凌涯子和颜悦色道。
“嗯。那师父——”
“我会留下来好好陪着你,直到你痊愈为止,好不好?”
“那你以后不准对那个小孩那么好!”
“嗯,我们以后不管他了,把他扔给别人管教。”
“师父可要说话算话。”
凌涯子失笑,“师父什么时候失信过了?”
叶轻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