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鋆真君凡身名叫做折思谟。
折家祖上本是京中贵族,后来为避祸,各支系四处迁移,其中一支便迁到了这四方城中定居。
折家如今虽比不得当初,但折老爷子凭一身功夫和胆识,做了二十年走镖的营生,如今比上虽不足,比下却是绰绰有余。
而折家二老对我竟极为客气。
我看着满桌山珍,颇有些犯难。
我虽未专门修过辟谷,但向来以Jingye为需,倒甚少食烟火之物。
却终究挡不住两位老人家的热情。
碗中被老夫人劝了许多食物,一时不察,竟堆成小山般,从碗沿冒了尖去。
我只得握了筷子,一点一点夹了菜肴放到口中去嚼。
“不知这些菜肴,可还合仙长口味?”老夫人相貌慈祥,言语中更是温和。
“老夫人莫要如此客气。我也……我尚在修行之中,算不得甚么仙长,老夫人唤我碧瑛便可。”我望向老夫人,脸上带了几分歉意。
两位老人一定以为我是甚么得道的仙人罢。
“仙长哪里话!”老夫人言语里倒多了几分嗔怪。“仙长这般姿容,一看便是出尘之人,比我们这等俗人不知高出多少。”
“老汉冒昧,不知仙长修道几何了呀?”老夫人说罢,折老爷子也接过话头笑呵呵地开口。
“碧瑛从入昆仑修行,到如今,已虚过百年。”我这百年,自然不若二位老人心中所想那般,但我亦不敢以实相告。听闻凡界最重名节,若叫老人家知道我的炉鼎之身,恐怕立刻要将我赶出庄子,叫折小公子再不要与我这等人来往了。
听过我的话后,两位老人却似乎愣了愣。
我向老夫人看去,却瞧见她正举手拿着巾帕拭目,眼眶竟似微微发了红。
“母亲这是怎么了?”折思谟面露诧异,脱口问道。
“你母亲这是高兴。”坐在上方的老爷子叹道。“我们做父母的,不求其它。也只愿儿女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能得仙长教导小儿修行之法,不求小儿能如仙长这般超脱俗人寿数,只要能活得长久些,我们两个老人,也没什么遗憾了……”
“父亲怎的突然说这些!”折思谟似是真的急了,“我根本不想……”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老爷子提了声音,将折思谟吼得低下头去,一张脸憋得通红。
“小儿顽劣,仙长莫要嫌弃!”老爷子又向我说道,脸上竟也带着几分怅然。
“碧瑛定当竭尽所能,助公子修行。”顿了顿,我又继续道,“老人家放心罢,以公子天资,以后定能大道有成,得列仙班。”
“老汉便谢过仙长吉言了。”老爷子敛去惆怅神色,重又换了一张笑脸,也不再询问关于修道之事。
我观他神色,他面上虽显出高兴,我却觉得他对我的话并不甚在意。
后面的筵席间,折思谟只闷头吃饭,再未有过言语。而老夫人也似乎心神有所扰,过不久便离了席,回房休息去了。
筵席闭后,折老爷子又留我用了些茶,其间又向我介绍了好些四方城的风俗人情。
我总觉老爷子还有其它话在嘴边,却直到他吩咐小厮送我回房,也未能得他开口。
回到院中,折思谟正在月色下练剑。
小厮与我说,折小公子天生神力,八岁时便能舞起几十斤的长戟。岁初和人打架时,更是将别人家门口的两尊石狮给生生举起扔了出去,将路面砸出两个大坑,害得折老爷子赔了许多钱财和笑脸,才将事情从官府那里抹去,不再追究。
折思谟见我站在一旁,口中哼了一声,干脆收了剑势,直接回了房。
我亦回到房中,坐在桌旁暗暗苦恼他对我的厌恶。
不多时,老夫人却过了来。
我打开房门,老夫人面上再看不出席间的愁色,只笑着望着我,道说惯例过来给折思谟送一碗鸡汤,因着如今我住在折思谟的院子,便为我也备了一碗。
我立刻将老夫人迎了进来。
老夫人随身的丫头将鸡汤放在桌上,随即离了房间,出门时又将房门仔细闭上。
老夫人看我喝了几口汤,方才开口道:“谟儿他,实在是叫人不省心……”
我放下碗,仔细听老夫人继续。
“谟儿他前些日子,突然闹着要去投军,说什么要做那骑高头大马的威武将军。”
“若在军中,能有一番磨砺,未尝不是一番成长。”我轻声劝慰道。
“仙长长居方外,有所不知。若是祖上荣耀之时,去得军中,尚称得上历练,有本家做依靠,立得军功一二,自能得些封赏,在朝中谋得官职。如今他孤身一人,谈何磨砺。沙场无情,去做一个阵前奔走的卒子,不知哪日,便没了性命。到时连尸身都无法归家安葬,一封朝廷讣诰,便叫他一生都没了……”
老夫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老夫人言语凄切,但其中曲直我并不能十分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