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人群里断断续续的讨论,听仔细了才分辨出来,说的是“叛军匪首邹衍”。
这是,抓到人了?
她一霎起了好奇,转过脸去眯着眼往人群里望了望,车驾车辕较高,使她不费多大功夫就能越过人群的头顶一眼望到那布告上的画像……
人有时候的记忆是个玄乎的东西,合懿从那副或许不太贴切的画像中看到的却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邹衍”,而是几乎就要消失在脑海里的,当初在书坊只有一面之缘的——周岩!
周岩,邹衍,邹先生……
合懿一霎脸色苍白,额上莫名渗出一层冷汗,忙叫停了马车,又吩咐松青去布告栏撕一幅画像过来。
知遥不明所以,“灵犀你怎么了?刑部的布告就这么随意撕了不好吧?你不愿意看咱们关上窗快些经过就是了,兮柔还等着……”
“不去了……我不去了……”合懿艰难地空吞咽了几下,侧过脸强自镇定地朝她扯出个笑,“我今日突然身子不适不想出门了,你去端王府替我给兮柔道个歉,晚上就在她那边陪陪她,明儿我派人去接你回来。”
她说着便起身往马车外走,知遥诶了一声,手扬在半空中正准备拉住她问个清楚,又听她回头嘱咐了句,“遥遥,先别急着问我怎么了,也别告诉任何人今日之事,能答应我吗?”
☆、红尘合
封鞅近几个月已有意顺应帝心藏锋,?是以回府的时辰一天早过一天,?经过长喜街的一家甜点铺子时,?想起来合懿昨晚上说是想吃酸甜口的东西,?命人停了马车,亲自进店里买了些她爱吃的蜜饯点心带回去。
踏进昭和殿暖阁时里头静悄悄的,只见合懿一个人背对着翠竹屏风坐在茶案前,?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一动不动,不知在专注些什么,窄窄一道背影轮廓近乎消溶在窗口照进来的漫漫和光中。
他四下里瞧了瞧,没看见知遥,甚至连近身伺候的松青与露初也不见踪影。
挑开珠帘过去,边走边叫了声灵犀,“在看什么呢?今日怎么没和郡主在一起?”
不料寻常的一句问话直把那边茶案前的人吓得一哆嗦,随即手忙脚乱地像是收起来了什么东西......
封鞅瞧着这反应自然是不悦的,眉头不自觉便蹙了起来,看她将要转过身来忙又立刻平复下,?缓步行到她身边,提着手里一盒山楂糕放在案几上,取笑她,?“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背着我偷偷看些不正经的话本子了?”
他说着话含笑瞧她一眼,一侧目却倏忽撞进她泪光莹莹的眼底,像是两颗沾染了雾气的水晶,?凑着泛红的眼眶审视地盯着他,有种能让人心慌气短的力量。
“世卿……”
但合懿望着他的一霎那,无语泪先凝,所有Jing心准备的防线顿时崩溃地彻彻底底。
其实在他回来前她一个人在这屋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脑子里不知过了多少遍质问的话语,但是直到他站在面前了她才发现,任凭做好再如何坚固的心理准备,都抵不过他叫一声“灵犀”。
这该如何是好,说不出来的话堆积在心口压得她简直要喘不过气来,收在袖子里的画像霎时间变成了条剧毒的蛇,在手臂上咬一口,痛感瞬间就能蔓延到四肢百骸。
“怎么了这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吗?”封鞅心里不由得沉了沉,没来由的不安一时间chao水似得涌上来,瞧着她脸色不好,忙伸手去扶住她,“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嗯?”
合懿突然一把紧紧拉住他扶在肩膀上的手,满怀期冀的望过来,“世卿,无论任何事你都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骗过她吗?没有吧......他只是把一些不堪的过往藏起来了而已,为的,都不过是不想失去她。
他嗯了声,目光未曾有丝毫躲闪,仿佛一如既往的坦诚。
合懿瞧着却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悲,迟疑了片刻才顿顿开口,“去年,我曾在书坊见到一个人,他自称......自称周岩,而今日,我却在刑部的人犯告示上看到匪首邹衍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名字都如此相似,你说,这是巧合吗?”
邹衍的名字从合懿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封鞅眸中倏忽黯然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刹那间光华不再。
她从袖口中拿出来那张画像,上面的人仿佛隔着一层单薄的画纸在冷冷看着他狞笑,失败者的得意有时候竟也如此刺眼。
他艰难地笑了笑,有些穷途末路的挣扎,强自镇定地试图去握住她的手给自己一点慰藉,幸好她还没有躲开,“世上之人千万,长相相似者何其众多,况且此等画像通常偏差较大,寻常官府对着真人都认不出的例子比比皆是,许是你记错了呢。”
真是拙劣的谎话,听起来就像是狡辩,但此刻心乱如麻的他已没有办法想出更好的说辞。
“乖,别想太多。”封鞅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此生第一次做出逃避事实的举动,竭力想维持住现有的一切,“今日路过甜点铺子买了你爱吃的山楂糕,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