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醒时压抑着过分的规划感与控制欲……他微微斜着头,眸底溢满了轻松和煦,可是第一个瞬间,就让江菱月毛骨悚然。
开始猜想柯钊在暗示什么了。
与陈岳敏不同的是,柯钊将一切狂妄藏得很深,且那才是真的狂妄;他像是白雪覆盖蛇蝎,像是甜酒稀释毒药,这时候,又似笑非笑,温和里带着腼腆,再次说:“你来,我有事情讲。”
“少帅,”江菱月将烟头处理掉,咂了咂忽然复吸香烟而有些苦涩的嘴巴,他迈步到柯钊面前,也没坐下,就说,“你绝对不是闲着没事找我吧。”
江菱月的确开始慌张了,因此乱说了这样无意义的话。
柯钊的冷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孤独的吞噬感,像是豺狼久饿要饮血,他眸底逐渐变红,又调和出一种苦涩的笑,这才低声讲出:“会不会……想念我?”
“在您身边那是难忘的时光,”江菱月退后一步,扶着沙发坐下,他距柯钊不近,也并不遥远,说,“弟兄们一块儿,去雪地里打猎。”
太阳光射到屋里来,正和煦地暖亮两人表情不同的脸,柯钊慢悠悠站起来了,他来这里并未戴军帽,头发是斜分的、漆黑的。
温柔地弯了弯嘴角,说:“我是说,想念我。”
时间成了干涸处难以活泛的泉,正一点一点,沉重地消耗,
江菱月摆了摆头。
是缓慢又绝情回应。
第二十六章?趁酒须归否
风像是带了磨人的刺。
椭圆形的一大朵云彩,正轻盈地滑动,泛起浓淡不均的、灰青色的光;窗户被阵风卷动,只在狭小的角度内晃几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桌上,摆半盒儿赤豆米糕,挨着半碗深黄色的冷茶,一沓纸张被风掀得乱七八糟,钢笔没了帽儿,正靠在盛星半露的胳膊上头。
他心急喘气,脸埋在手臂里,刚修不久的头发,在脖颈处渐渐变薄。风更狠了,在渐暗的天色里将一边儿窗重重闭上,发出“啪”的响声,震得耳朵嗡鸣。
盛星没从梦里逃脱,他知道自己是做梦了,他甚至能够睁眼,瞧见自己搁在地上的脚,和脚上的布鞋,他嗅间了屋里醒人的胭脂味儿,知道隐约的雷正在天上炸开,知道冷风夹着发脆的干叶儿,落在了桌子上头。
他想用尽力气,喊一声“折枝”。
可说不了,像别人闲话时候讲的那样,身子醒了,可魂儿没醒,盛星能以一丝具象幻想出难言的场景,他看见脚下头踏着折枝断掉的胳膊。
是丝毫不畏惧的,盛星只想哭,他太想念折枝了,因此有一份压抑在情绪深处的失魂落魄;可倒是没有依赖,折枝这人,会讲以外有什么好的……爱财又爱色,能为小便宜念叨一整天,无怜悯之心,往往又爱说别人的小话儿。
可也不是坏的,折枝一张好皮囊搭好嗓子,魂魄里是个普通的生灵。他那么生动鲜活啊,也如同盛星,会痴痴往爱里走。
心口处泛起一阵更加憋闷的疼,盛星瘫下酸痛的四肢,手撑在桌上;太冷了,因此就伸手锁了窗户,盛星往地下投去目光,愣住了——
是桌子下头横着的一截沾土的木头,哪里是什么胳膊。
轮子进门,看见盛星低头砸吧着冷茶,他眼睛不住地眨动。
雨刷刷落起来了,外头全身喧噪的雨声,无夏日电闪雷鸣的活力了,竟然透出中寒冷将至的成熟悲怆。
轮子开了电灯。
轮子说:“太凉了,您得添衣裳。”
“回去添吧,”盛星把茶碗放下,他去妆台前坐,开了盒子看里边儿的珠花,又瞧镜子里自己含泪的眼睛,想起一件事,“说了去山上,到现在都没去成,树快落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啊。”
“雨停了就能去。”
“也要看看折枝,夜里多冷啊,他就那么走了,”盛星站起来,转身对着墙壁,他纤薄的身体在水衣子里,即便披着件夹袄在外头,可也并不臃肿,又喃喃,“你再看江先生吧,说了今儿要来,现在都没来——”
回头是不经意的,盛星忽然腿一软,兴奋又讶异,他不知道江菱月何时来了他身后,可知道他的手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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