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能比贝蒂更清楚,她没有下达任何让娃娃有下一步动作的命令。驱动着巨型娃娃被迫松开拳头的不可能是外力,只会是来自另一侧、来自内部的——
在她愕然的眼神里,被艰难地缓缓撑开的指缝间,露出了一颗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了的脑袋。
他因为承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压迫力而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发颤。饶是如此,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前的什么东西,另一只手仍然贴着地面,自始至终都没有与之分开分毫。
贝蒂怔愣着,她的视力极佳,哪怕是居高临下地坐在“娃娃”肩上,也能亲眼看到与他接触的部分,细碎的木片纷纷从他的身侧剥落而下。
她也就只不过是迟疑了这么短短的一个瞬间。
还不到一秒的功夫,那些原本只是细小裂纹骤然扩大开来!
它们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向上开裂,在贝蒂还猝不及防的时候,几乎要侵蚀掉了这娃娃的整个手掌。
小女孩陡然反应了过来。
“废物!”她尖声嚷道。
“你们这堆破铜烂铁!肮脏的烂rou!没用的东西!”她也根本不管这巨型娃娃是得听命于自己才能有所行动,坏脾气地一股脑叫骂着,“松手,松手,还要我再怎么说你们才听得懂——松手啊!”
她喊到最后,完完全全破了音,可纵使是那受Cao控的娃娃真收回了手来,已经来不及了。
由点及面的裂痕遍布掌心,还在不停地向上延伸,简直就像这收回去的动作反而成了它们蔓延的催化剂。也就是它遵照着主人命令,要再高高抬起手臂拍下的同一时刻——
那一整条胳膊轰然断落!
木板与血rou组成的巨手重重地摔落在地,溅起大片飞尘,它的断面参差不齐,被裂纹蚕食得连一处完好之处都没有。周德如还保持着触摸地面的姿势,只在它们分崩离析的刹那间艰难地闪身腾挪避开了大部分碎片。
shi漉漉的发丝贴着他的鬓角,他胸口剧烈起伏,但比起断了手的巨型娃娃,终究是没受多严重的伤。
断臂的痛苦于常人而言难以想象,这“巨人”却只是个毫无任何感情与触觉的杀戮人偶。它只会一板一眼地执行命令,此时的反应不过是被冲击得向后仰了下|身,可就算这样,也引得坐在上头的贝蒂一阵尖叫。
她怨怼地死死盯着那男人,这家伙看着像是一时半会儿起不了身的状态,可在搞不清对方什么底细之前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就在小女孩将目光再度投向另两人之时,却见她俩的嘴角也出现了点格外刺眼的弧度。
怒火“蹭”的一下将她冲了个头晕目眩。
“别高兴得太早了!”
贝蒂叫嚷道。
“不过是一只手……不过是一只手罢了!”她冷笑起来,“你们吃得下这一击,还撑得住下一次吗?!就在痛苦里眼睁睁地看着贝蒂怎么把你们挤成rou泥的吧!”
“你以为。”
舒菁说。
“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
这下,小女孩是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说起来。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从刚才到现在,那头蠢笨的海怪到哪里去了?
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预感,她被呼啸着的风声提醒着回过头去,可也是为时已晚,只捕捉到了那丁点掠过的影子——
不知怎么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顾浅在空中硬生生地拧过了身。
她手里还攥着根破破烂烂的、断了半截的钢筋,唯有尖端还锋利得闪出了寒光,然而,这已经够用了。
小女孩的瞳孔骤缩。
巨大的恐怖感摄住了她的心脏,双方近在咫尺,哪怕她再愚钝也能看到、也能感觉得到,这钢筋冲着的是什么地方。
她的目标,是巨型娃娃脖颈侧面上那块画着法阵的木板。
“住手啊啊啊啊啊——!”
贝蒂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也不顾自己的位置是怎样的摇摇欲坠,挣扎着就要往木板上扑去。可是,在她歪斜下身子的前一个瞬间,一声清脆的裂响就掐住了她的喉咙。
正中靶心。
万籁俱寂。
顾浅没有收敛半分力气。
将木板狠狠扎了个对穿的钢筋在她松手的同时就“当啷”落下,而她自己也在下一秒狠狠一蹬巨型娃娃的肩膀。但饶是这样,她整个人也只能是直直地向下坠落。
风声刮过耳畔,顾浅都能听到因为激烈的失重感而疯狂敲打着她鼓膜的心跳声,即便如此,她面上却未露分毫,只因为——
后背重重一颠。
顾浅忍住喉头涌上来的腥甜味,忽略掉那鳞片硌得、刮得人生疼的触感,有点艰难地在利维坦不情不愿伸过来接住她的尾巴上仰起身,正遥遥对上小女孩那难以置信的双眼。
也只有这么一刹那了。
法阵被毁了个彻底,由其支撑着的巨型娃娃摇晃几下,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