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花朝意味深长地看向冯晟,“你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
“我救世人,谁来渡我?”冯晟神色清冷,白衣胜雪,在室内黯淡的光线下,却徒生戾气,“能在该死的时候死,也是福气。若有一日,你能体会我这种感受,也许你就不会用这种语气质问我。”
许花朝拱手谢过冯晟,桌上的《青冥鬼经》崭新干净,她放进怀里,大步离开了冯府。
京城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文字堆砌的奢华,可现在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百花竟放时的香气都原原本本的呈现在面前。
像是得来不易的珍宝,让她的身心振奋。可是很快,她的内心就寂静下来,没落的街道一侧,许府的门口已经长满了蓬蒿,偶尔有顽皮的小孩跑过来撒泡尿,都表现的十分晦气。
她途径这座曾经出生的府邸,突然站定身体仰了仰脸。主街的告示栏墙贴着皇榜,征军的将士沿街而来,每个人脸上都是骄傲和兴奋,这些没有经历过沙场峥嵘的人,还以为为国尽忠四个字是多么轻而易举。
许花朝看定皇榜,暗道:曾经属于他们的荣光,终归要拿回来。她不是个好的将领,却曾见过有人纵博猎马护紫薇。
长辞浑身是汗,背靠在茅屋一侧的柴堆上,院子里的日晷缓慢移动,他在地上写了一个木字,然后又开始画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画到一半,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鞋挡住了他笔锋的去路。
这是一双女人的脚,厚厚的鞋底有泥土,他抬起头,眼前的人披着宽松的石青色袍子,杏花色的裙摆随着风微微摆动,顺着袍领往上,半露的脸看得出是个十分清致的姑娘。
这姑娘见着他也不躲也不怕,长辞有些尴尬,下意识闻了闻自己的臭汗味,扬起一张带着疤痕的脸,道:“姑娘,您挡路了。”
许花朝蹲下身,看着长辞的脸颊,眼眶有些shi润。
长辞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人,从她的眼里突然看到了悲伤,脑海里轰地一声,下意识就站起身往屋里跑。
“长辞。”许花朝掀开帽沿,轻轻地启唇道:“我是小棠啊。”
小棠?长辞手指一抖,指尖的木棍掉落在地,他眼底的欣喜一瞬即逝,一切的不确信变成了笃定的黯然。
他挡住门闩,慌忙扯下自己的一截袖子,颤抖的双手拂上脸颊,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许花朝站在门前,分明听到屋子里听哐作响,她站在外面,长辞靠在里面,明明只隔了一道门,却遥不可及。
“长辞,我需要你帮我。”
长辞的肩膀都在颤抖,他等了四年终于等到许花朝苏醒,可是现在……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这幅样子比他做鬼的时候还要难堪。
可是难堪又如何?这世间就剩他和许花朝彼此扶持,如果他懦弱无能,那就连她也会就此消失。
长辞打开门,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道:“你回来了,真好。”
许花朝走近长辞,伸手去摸长辞脸上的疤痕,突然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其实你这样,还挺英气的。”长辞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不知道谁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许花朝的手背。
“朝廷在为出兵旭国征兵选将,正是选贤任能之际,长辞可有信心。”许花朝胸有成竹地望着长辞,目光凝滞在远处,悄然无声地泯灭了自己的某种情绪。
“这倒是不难,只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长辞疑惑不解,据他所知,西征军所有相关事宜都是冯晟负责,他们的新身份都是由冯晟一手制造,既然要从军,何必绕开国师,另外行事。
“冯晟此人虽深不可测,甚至……当日邺城种种他也有嫌疑,可事到如今,我们更应该小心。”长辞着急,忙开门见山道:“你我的性命是他救的!邺城逃犯,只要他一句话,我们就能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我们最好不要与他为敌。”
许花朝听长辞顾虑颇多,可唯有这一个办法,她还能帮到那个人,哪怕冒险,哪怕杯水车薪,也在所不惜。她神色为恍惚,忽而勾起唇角,“我并未要与他为敌,哪有徒儿会对师父不利的?”
长辞纳罕,“师父?”
许花朝将当日承诺悉数告知长辞,并嘱咐道,“你不用多问,信我,我不会做对你有害的事情。”她经过长辞的身侧,室内除了符纸笔墨就是各种瓶瓶罐罐,长辞跟着进屋忙收拾包袱,见许花朝此番十分不似往常,便慨叹道:“我为你做的事情,何尝不是为我自己,可即便心里再多的仇恨,小棠……你也不要忘记当初那个善良的自己。”
当日他和许花朝掉入鬼冢,期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九死一生,奇遇连连,如今再想,却像是一场大梦。经过这四年,长辞以为许花朝会恨沈绿,会怨霍轻瞳不辞而别,可现在她却还是一心一意为那个人着想,也没有提及沈绿半个字。
“长辞,不管我以后做了什么决定,你都愿意相信我吗?”
长辞点点头,“虽非骨rou至亲,却有兄妹之谊。小棠是妹妹,哥哥永远都不会抛弃妹妹。”
许花朝拨弄着长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