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每个相关的人都在盘算着皇帝这话的深意为何,是福是祸。
元幼祺问出那句话之后,不看旁人,目光只若有若无地在元琢的头顶上转。
她的心里则在暗自腹诽:这般拙劣准备,还想掀起什么泼天的大浪呢?
她这么看着元琢,跪在元琢侧前方的元璞已经绷不住了——
元琢是个混不吝的糊涂人,让他去打架他能耐,万一皇帝真问到他的头上,只怕就要麻烦。
元璞于是心一横,向前一步,毕恭毕敬回道:“回禀陛下,大哥的神位是府中的纪先生所撰写,又着人篆刻的。”
元幼祺听他口称大哥,冷冷地哼了一声。
元璞敏感,顿觉脊背发寒,再不敢多言了。
“既称先生,就该懂些礼法规矩!”元幼祺的声音猛地拔高。
众人闻言,目光皆不由触向元理的神主牌位,心道莫非这位纪先生所撰内容忘了什么避讳?
他们皆是深谙礼仪的,看了又看,也没从那牌位上看出什么不妥来。
元璞察觉到了众人的注意,这让他极其紧张起来。
只听元幼祺冷哼道:“元理乃肃王世子,这样的尊号,为什么没被写入神主牌位?”
在场之人皆哗然。
元理何时成了肃王世子了?他们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元璞也被皇帝突如其来的质问问得一时发懵。他强自定了定神,脑子极快思索着,迅速捕捉到了皇帝话中的漏洞,恭敬拜道:“陛下明鉴!世子衔乃是亲王请封,朝廷加封的。”
他言及于此,便止住。言外之意,肃王生前并未向朝廷请封元理的世子衔,元理也自然没有世子的封号。
元幼祺森然而笑:“你在说朕脑子糊涂吗?”
元璞陡然感觉到强烈的危险之感,出于本能地躬下.身去,不与元幼祺对视,方觉得那种强烈的危险感稍稍减弱。
“陛下明察!臣不敢!”元璞状似恭敬道,“只是陛下国事繁忙,或有遗忘,却也情有可原。”
说到底,还是在说皇帝脑子糊涂。
群臣见此情景,都觉怪异:这般针锋相对地与皇帝对峙,究竟是图个什么?这根本不像是元璞的风格啊!
他们却不知道,元璞其实已是孤注一掷。
元幼祺听了元璞暗指自己糊涂的话,不急也不恼,只嘴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悠悠道:“情有可原?呵呵,是吗?”
她说着,双眸陡立,突喝一句:“元君舒!”
元君舒此刻就随着众女眷跪在靠后面。肃王府中元理一支,肃王在世的时候本就不被待见,此刻更是被冷落到了极处。。
她听到元幼祺的喝唤,脊背霍的挺直,站起身,快步来到元幼祺的面前,在元璞的另一侧撩孝袍衣摆跪下:“在!”
元幼祺垂眸凝着她,不悦斥道:“这便是你办得好差事!”
元君舒顿觉头顶无形的压力直逼下来,她却不惊不惧,昂首向元幼祺揖道:“陛下责怪的是!确是君舒办事不利,都是君舒的错!”
说完,一个响头磕在了地面上。
“咚”的一声磕头声,震荡在众人的心上,更添诧异: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元璞眼见元君舒越众而出,又坦受皇帝的斥责,接着一个响头叩在了地上,心中便暗呼不好——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的脑筋急转,总觉得有什么未知而可怕的事实,被他于不经意间忽略掉了。
难道是……老头子?
怎么可能!老头子从来最疼的是何人?弥留之际,怎么可能坑害自己呢?
可若不是老头子……
元璞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莫不是,皇帝与元君舒在故弄玄虚?想蒙混过众人的眼睛?
若当真如此,那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面了!
元璞这般想着,暗中向对面群臣中某个角落里始终观察他言行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那人会意。
这厢,元君舒的那个响头也震响在了元幼祺的心中。她一面暗赞元君舒的表现没有让她失望,另一面心底里也觉得微微心疼——
失去了父亲庇佑的孩子,终究是需要自己支撑起一片天空。
然而,世人谁又不是从无知无助成长起来的呢?
既然想成就大事,就得做好承受旁人承受不得的压力的准备。
元幼祺面上始终肃然不变。
她由着元君舒叩完头,冷冷的声音在元君舒的头顶响起:“你既知道自己办错了事,就该竭心尽力地弥补。如此,方不辜负了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对你的期望。”
皇帝这话说得,众人皆觉古怪。
而元璞的感觉尤其明显,他觉得自己似乎逮住了事情的关键,却又似乎不大切实。
此时,只听元幼祺又道:“肃王叔病逝,理皇兄也不幸殁了,朕若再因为这件事责罚你,朕心亦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