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头正烈,屋内垂着厚厚的植绒窗帘,将一切暑气和噪音拒之门外。
“啪嗒”一声,墙上镜子周圈的暗藏灯亮了。客人的房间整洁宽敞,四面墙上都是粉色的浮雕壁画,草木纹路葳蕤,像是某种器官内细小的纤毛上皮。加shi器送来白雾,除了两张床,就是摆满瓶瓶罐罐的小推车。
刚才魏亭坚持等到白太太先换上浴袍,才自己进更衣室。白太太也没强求,等她已经躺上美容床,开始闭着眼,舒舒服服地享受按摩时,才迷迷糊糊听到Kelly正在和魏亭说话,向他介绍接下来的流程。
白太太掀开眼皮,看到魏亭坐到自己旁边的床上。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魏亭纯然去修饰的样子。抬腿上床时,他抓紧腿间分叉的下摆,却不料俯身恰好泄露一抹胸前春光。浴袍下烟灰色的月影在眼前转瞬划过,假发摘掉,侧脑形状是一个饱满流畅的圆弧——他婴幼儿时期,一定没有被家人强行固定在坚硬的床板上。
刚盖好被子,魏亭就听白太太感慨道:“你的后脑勺好圆啊。”
“有吗?”他下意识摸了摸脑后:“我没注意过。”
他全然不知自己是在夸奖他呢,白太太心想。“你呀,真是美而不自知。”
“后脑勺圆……好吗?”
“当然啦,”给白太太按摩的美容师说道:“您这样的头型和五官,什么发型都适合,留短发也出挑。”
正好洗完手的Kelly笑着接上话:“是啊,好多人羡慕这种头型都羡慕不来呢——我们现在先进行头皮按摩。”
“我还以为所有人都是圆的。”
“要是自然生长的话,确实一般都是圆的,”Kelly说:“我小时候,老一辈的人说扁脑袋好看,小孩也聪明,我妈就信了。只要我歪着头睡,她就故意把我头摆正。歪一下,她就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有关系,硬生生把我头睡扁了。”
白太太惊讶地说道:“平时没太看出来啊。”
“那看来我烫的发型很成功啊。”
几个人在那里有说有笑着,魏亭半阖着双眼,没再说话。Kelly按摩的手法娴熟,力度也适中,灵巧的手指在他柔亮的黑发间穿行,按摩到每一个xue位。
按摩完就是清洁面部,因为是GKA旗下的贵妇美容院,所以用的也都是高端线的医美产品。知道魏亭是第一次来,每一个步骤Kelly也都会耐心地解说一遍。
光与暗,躲藏进时间的拐角。身体渐渐开始失重,他堕入沉沉的梦乡。
做完美容,白太太轻声让美容师关上灯先行离开。她给情人发了几条消息,觉得倦意上来了,也小憩了一会儿。
她醒来时已接近黄昏。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太阳仍留恋人间,久久在地平线徘徊不去。窗帘处只余一道细缝,趁着这点微弱的光源,她看清床上仍在沉睡的人的脸。
魏亭的嘴角凝着甜蜜的微笑,整张素净的脸都姝丽明媚起来,一张绝佳的美人春睡图。她静静地看了会儿,正考虑要不要叫醒他,只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浅而急促,眼球快速转动着,连带薄薄的眼皮都跟着翕动起来。
快动眼睡眠,睡眠最后一个阶段,也是人意志力最混沌、最薄弱的时候。
她柔声问道:“和柏松鹤逛街,开心吗?”
即将苏醒的人完全不设防:“嗯……开心。”
“!”他突然惊醒,睁眼就看到白太太坐在自己床边,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
惶恐、惊惧、茫然,种种情绪击碎了他所有努力维持的平静,在湖心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白太太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她脱下浴袍,开始换衣服。丰满馥郁的女体在身后走来走去,魏亭全身僵硬,羞得垂下眼睫,不敢乱看。
“你发质真好啊,”换好衣服,白太太坐到魏亭旁边的软椅上,摸了摸他的头发,任黑亮的发丝缠绕到手上:“等再留长一点,我们去找C,他那一堆名头我就不介绍了,反正圈里人都爱去他那。让他把你的头发好好修一修,不用戴假发也好看。”
魏亭干巴巴地说:“谢谢——”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太会接受别人的好意?”
“……”
“是这样的……”他有些酸涩地承认道:“其实,别人让我做不想做的事情的话,我很容易就能拒绝。但是一到被表达善意的时候,我就会紧张,就连道谢也不能大大方方的。”
“为什么呢?这是很正常的人情来往,我觉得你不是不自信的人啊。”白太太很有耐心。
“我害怕……占小便宜,会吃大亏。”
他正要继续解释,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老公?”
“你跑哪儿去了?!”
白太太看到魏亭本想调低音量,结果一个慌乱点到扬声器,何凡骞粗鲁的声音疾风暴雨般吼了出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