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淼想,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痛得麻木了。
在见到言文彬时,她震惊,慌乱,紧张,害怕,可才过了短短几分钟,这些情绪竟又一下子都消失了。
在言文彬的示意下愣愣地坐到沙发上,她却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丧失了一切感知能力。
这世上的事,大概也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原以为这辈子都会像从前那样稀里糊涂地将就着过下去,结果却和宋遇宁走上一条不归路。
总以为能瞒住所有人,却还是不小心让外公发现;又以为那就是极限了,这辈子她都会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藏好,可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知道言文彬会说什么,她也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哪怕就在今天之前,甚至是在外公的遗体旁,她心里都还一直坚定着另一种选择。
我们会分手,我会和他断干净,以后,连姐弟都不做,不再来往。
宋遇宁倏地抬头看着她。
从前他怀疑了无数次,也担忧了无数次,生怕她说放手就放手,现在是他唯一一次信任她,坚信她不会再放弃,可她还是又食言了。
泪珠从通红的眼眶滚落,滑过鼻侧没入唇角,他动了动唇,胸腔发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言淼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却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继续愣愣地盯着言文彬的鞋尖:你放心,不会让我妈发现的,她不会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可以放心,没事了,放心
淼淼。言文彬打断她的喃喃自语,扬高音调又叫了一遍,淼淼!
言淼茫然地抬起头看着他,朝他笑了笑:我们会断的,放心吧,不会刺激到我妈的,这世上没什么比她更重要。
言文彬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阖了阖眼:是我们这些大人,把你们逼到这一步的,是吗?
言淼一愣,宋遇宁也惊讶地看着他。
言文彬叹息一声:那天,你外公突然跟我和你妈说了很多话,说我们这一家人,说你们姐弟俩,还说什么教育问题,社会问题,很多话都不像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他还说,我们这些大人都挺自私,逼得两个好孩子做错了事。
言淼依旧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宋遇宁慢慢垂下头,呢喃道:是我的错。
我一开始没听明白你们做错了什么事,你妈也没明白,他当时都不敢说出真相,就说是让你们越来越叛逆,我还以为是你们心情不好冲他发脾气,想着要好好说说你们。后来,弥留之际,他还是和我说了,他怕万一哪天你妈突然发现,会受不了,提前告诉我,让我防着点。我听到的时候,真的言文彬双目含泪,看着面前呆愣的言淼笑了笑,几天没合眼。
泪水终于还是shi润了眼眶,言淼嗓子发哑:对不起。
我当时是真想打人,宋遇宁,我把你当亲儿子养大,你竟敢对我女儿
不是。言淼摇头,不是他强迫我的,是我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们这些大人的错。当初你和傅云朗分手,就是因为你妈吧?后来我们又总是在逼你,拿那些自以为为你好的大道理教育你,就这么一次次地逼着,压着,让你痛苦,让你崩溃,就像刚刚那样,我差点以为,你也和你妈一样
言文彬抬起手背蹭了蹭眼角,长吁一口气:我们这些大人,还比不上宁宁一个小孩,没他理解你,没他关心你。
没有。言淼继续摇头,我知道你们是真的为我好。
我们也是真的为你外公好,逼他去做化疗,放疗,折磨了那么久,什么用都没有,平白受那些苦。言文彬自嘲地笑笑,如果不是我们给你这么大压力,你可能也不会走到这一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和你妈。
以为是又要逼他们分开,以为又是那些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话,她都已经做好了选择,可如今听到的却是她做梦都没想过的话。
言淼呆呆地看着对面那个仿佛已经老了许多的男人,动了动唇,忽地咬住手背痛哭出声。
外面阳光明媚,院子里清幽宁静,好久没这样坐在一起的三个人谁都没说话,一个拼命压抑着哭声,一个茫然地坐着,另一个从抽屉里翻出包戒了多年的烟一口接一口地抽着。
良久后,言淼的哭声止住了,言文彬盯着手里的半截烟头:这还是你外公抽剩的,早就叫他戒了,老戒不掉。记得我当年上你外公家提亲的时候,给他买的就是这种烟,那时候还不是这个包装,但也挺贵,算是稀缺货了。
言淼和宋遇宁静静听着,渐渐地她才发现,父亲头上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有了白发,很少的几根,却无比刺眼。
我和你外公啊,这些年关系一直很好,比我和你nainai关系都要好,他住院那段时间,都是我给他擦身、洗脚、端尿盆。说到这他又笑了一下,不是我自夸,世上像我这样的女婿,绝对不多见。
我能这样,是因为他们对我好,把我当亲儿子,当然了,也因为那是你妈的父母。
把烟蒂塞进嘴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