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坦然的目光注视时,你总有被他看透一切的恐惧。你的嫉妒、不甘、愤恨、痛苦。你的孤独和空虚、渴望与占有、焦虑和骚乱。你丑陋猛烈又放肆的欲望。
你知晓他未出口的意思。如此逆天功法,不可能没有限制。
你被自己的血肉压得喘不过气,同时失去真实感。生存,成了一件你必须专心致志才能做到的事。
旭日从厚重云层后方散发黯淡的光芒,在山谷间投射出如梦似幻的光晕。你从梦境中苏醒,细细打量眼前的睡颜。
一个人影从旁窜出。他半跪在地,拉起你的手臂,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扯碎自己的袍角,熟练地包裹住你手腕的伤口。
‘只是……’
半干的汗水烧灼手掌。你情不自禁地上扬嘴角。逐渐攀高的快感让你闭起双眼。
当年,你不知如何与春和君相处。现在,你也同样把握不了其中的关窍。
‘天啊,真是疯了……脑袋没有问题吧?’
你抽出腰间匕首,划破掌心,血水落入石缝:‘绝不反悔。’
‘这门绝情功法,是纵横堡的珍藏。我费了很大劲,才从那女人手里得来。这功法对修行者的天赋根基没有任何要求,修炼起来也进展飞快。而若它上面的陈述不假,一旦功成,包罗万象,贯通三界,深不可测。’
那是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披风中的女人。有一张苍白、憔悴、冷漠的脸。可这句话后,她忽然露出一种无法言明的欢愉幸福之色,仿佛临死之人看到了万能药剂,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阁主,里面已经探过。机关陷阱全部解除,可安全通行。’
那些灯火通明迷宫走道的片段太过鲜明,每一次梦到,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
‘疯子……’他抽气,颤抖,似乎那些伤疤是多么不可理解的存在,‘为什么要对自己做这种事?’
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楞在原地。
‘干得不错。’玉寒生拍拍你的肩膀,转身迎向身侧另一人,‘莫楼主,请。’
你在一处塔楼前停步,指挥其他人将门口堆叠的尸体抬开。随后你扶刀退至一边,对着来者恭敬行礼。
时间流逝,你的进展一日千里,你的实力让人敬畏。但你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有史以来最错误的决定。
刀刃划下你的前臂,锐利的银色虚无挑出一抹猩红鲜艳。
‘属下愿为阁主试法!’
,一定能帮你处理妥当,不会被廷歌发现。”
你沉默着抽回手臂,站起身来。
灰色浪潮淹没了你。如尘埃般苦涩、荆棘般尖锐。你为数不多的热情死在荒凉的海岸线上,纷扰多彩的声音溺毙于它的浩瀚。你被迷雾困住了,嘴巴发干,舌头笨重,喉咙溢满喘息。
见你仍不吭声,他从地上跳起:“我这就去寻他!你稍等一下!”
他的眼睛倏地睁大,又浓又密的睫毛飞快眨动。他粗暴地挽起你的袖子,让你的上臂也展露而出。
星河宫宫主独子,因先天疾病,不管修习如何高深的功法,境界也只能止步一侯。然而这种放到任何武者身上的绝境,被他处理得仿佛一件毫不重要的小事。他依然自信从容、气度潇洒,是不管在哪里,都会惹人瞩目的存在。
秋予平……秋予平……你默念着他的名字,搜刮着那些你早已熟知的信息。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你认识的人中,只有春和君给你相似的感觉。
你屈膝跪下,声音坚决而稳定。
从你来到纵横堡那天起,你便断断续续做起同一个梦境。
这种对比分毫不值。秋予平与你天差地别。他活在阳光下,你居于黑暗中。
与你的窘迫无措相比,那人与他处得很好……
你愣愣地看着那张陌生的脸,麻木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从震惊、愤怒、不解变成了愕然、迷茫。
‘啸影,此话当真?’
你面前的人睡得很沉。熹微的晨光掠过他凌乱的额发,轻薄的亵衣裹住他的身体,光裸的肩背和锁骨落满你昨夜的痕迹。
梦中,此处宏伟壮丽的建筑坍塌为一片断壁残垣,覆满绿意的草场沦为荒芜的焦土,茂盛的林地只留下焦黑的枯桩和斑驳的炭黑。
画面变换。这次是一间阴森而寒冷的石室。玉寒生浑身浸在池水之中,嘴唇青紫,黄豆大的冷汗,一粒一粒从他额头落下。他抬起纤细苍白的手臂,无力地指向石头上的一本书册。
‘——你在做什么?!’
你目不转睛,看得入迷。他看上去那么的平静满足,和你头脑中刚刚还在漂浮的画面截然不同。
‘等等,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江声。倚杖听江声的江声。前不久刚进阁的武者。’
玉寒生猛地坐起,眼睛里露出一种狂热的柔情和欢喜。
你在这片废墟中默默穿行。乌鸦在空中啼叫,你的靴子扬起地面覆盖的厚厚灰烬,刺鼻的焦糊渗入你的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