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姓秦。”他无视了九娘的美貌，随口道，“请随意奏一曲吧。”
“公子准备喝酒吗？那自然是杏花楼的最好。”周娘子笑吟吟地接话，“据说是仿的猴儿酒，果香甚浓，回味悠长，很适合公子这样的清贵人品。”
“想不到公子的酒量如此之浅。”九娘放下琵琶，笑道，“奴家带公子安歇吧。”
白烨却无心去赏春。有秦昭在他面前，哪里还看得下其他？
他认真地吃完馄饨，用手帕擦擦嘴角，白烨殷勤地端了杯清茶过来——从隔壁茶摊买来的。
悠扬婉转的旋律里，娇媚的女子低低哼唱，绵绵的情意如秋水般流淌。白烨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把身边的人打包带走，送回宫里去，就算被冷冷训斥一顿，也总好过这般尴尬。
桌上摆着醉蟹、熏鸡、鲈鱼、雪花蛋，都是一等一的下酒菜，但秦昭一口也没吃。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尝了口猴儿酒，唇齿间满是酸甜的果香，没什么酒味，不知不觉饮了一杯。
秦昭眼前忽然一片迷雾，天旋地转，晕乎乎的都看不清。他大致知道是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因为有白烨在身边，所以他丝毫不慌乱。
“那就去尝尝看。”秦昭话音刚落，白烨已经丢了一把铜钱，叮铃咣当滚了满桌。同时小声提醒：“公子，那个杏花楼，其实是座乐坊……”
九娘恋恋不舍地多看了秦昭两眼，善解人意地收了银子，抱着琵琶转身：“我这里就是最清净的，请便。”她欠身一礼，优雅地关门离去。
“我还以为……”白烨捂着脸，“公子对这种地方不感兴趣。”
他不由自主地端起杯子，甘甜的酒液倾倒进喉咙，不但没有缓解他的干渴，反而更燥热了。杏花楼的酒里，不会加了什么料吧？他暗自嘀咕着，不敢再喝。
九娘的闺房布置得很雅致，月白玉绿，赏心悦目。窗前一棵高大的杏树，开满累累的花朵，花枝斜逸，充满早春的气息。
白烨应了一声，俯下身，稳稳当当地把秦昭横抱起来，心脏毫无章法地乱跳个不停。
他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适，恍恍惚惚地眨眼：“白烨？”
秦昭苍白的脸颊晕染开薄薄的红，仿佛冷玉沾了一抹胭脂，鲜活许多。
白烨默默给他续杯，不着痕迹地观察秦昭的脸色。对方看起来很平静，但无论是放松的坐姿，慵懒的神情，没什么焦距的眼神，都在暗示白烨，他现在不大清醒。
从白烨被触摸的手背，一直痒到他躁动的心。某种压抑许久的念头，迫不及待地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顷刻间就戳破他鼓动的心脏，跳到干渴的喉舌。
“奴家公孙九娘，可否有幸得知公子姓名？”九娘纤腰款款，美目盼兮，一双眼睛简直像种子一样在秦昭身上扎根。
秦昭以茶漱口，懒洋洋地歪头看他。“附近有什么好喝的酒吗？”
这话从秦昭嘴里说出来，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因为就白烨所知，陛下每天一半的时间都在处理政务，剩下的也都泡在格物院、图书馆、练武场等地方，就像一根绷紧的弓弦，没有片刻松懈。
“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男人。美食、美酒、美人，我都喜欢。”
“不，我一直很感兴趣。”秦昭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多么颠覆形象的话，“只是太忙了，没时间过去。”
公孙九娘环抱琵琶坐下，信手拨了一首《越人歌》。
白烨生得英武端正，笑起来温和爽朗，向来人缘很好，很受同僚们信赖。但即使是这样的人，也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
白烨抢先一步，丢下一锭分量很足的银子，客客气气地说：“不必劳烦。麻烦九娘找个清净地方，我家公子不喜欢吵闹。”
白烨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地给秦昭斟酒。
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急切的呼唤，他勉强睁开眼睛，对晃动的人影低声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这场政变处理得干脆果决，几乎没有影响到百姓的生活，杏花楼一如既往的繁华。声名在外的公孙九娘抱着琵琶，笑靥如花地把两人迎入闺房。
“我知道呀。”秦昭奇怪地看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么出名的地方他怎么会不知道。
“啊？这……”白烨惊呆了。有一瞬间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易容的，但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几不可闻。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卑劣，双手却诚实地反应了内心，微微颤抖着搂上秦昭的腰。秦昭昏昏沉沉地瞥了他一眼，密长的睫毛缓缓开合，像一道墨色的夜幕，半遮半掩住沉静浩瀚的星河。
理智上白烨知道应该尽快送他回去，但事实上，他只是默默地添了一杯又一杯，到第四杯的时候，秦昭拦住了他。霜白的指尖出乎意料的热，一触即分，只留下一点绵软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