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姬阿姨说,爸爸是水手?”躺在床上的弟弟问我,由于他几乎从不说“爸爸”这个词,不仅是他自己,我听着也觉得有点别扭。
“啊。”我随声附和道,把手臂枕在后脑勺上,寻找一个令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
“你对爸爸有印象吗?”
我摇摇头,“基本没有,你今天下午也听贝姬阿姨说了,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出海了,那时候你也才刚出生。”
“他怎么都不回来呢...”
我听见弟弟的小声嘟囔,心想的确是这样,在我和弟弟的认知里,父亲的角色一直都是缺席的。自母亲多年前去世起,对于我和弟弟两人来说,亲人就只有贝姬阿姨而已。
“诶你说...”弟弟突然转过身对我道,“他会不会是杀人凶手,逃犯?”
“嘿,你想什么呢?”我听着有些好笑。
“表面是水手,其实是海盗?”
“行了,你的脑瓜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想些好的?”
“爸爸,爸爸啊...”弟弟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嘴里一直在重复这个词。
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些许好奇,期许,胆怯,兴奋。
而我自己又何尝不是?我又想到了今天下午在门边看到他熟睡时的情景。
第二天。
我和弟弟很早就起了,分别看了眼对方,都是有些萎靡的神色,显然是没睡好觉,就好像第二天将要出游的夜里,对于可能发生的事而兴奋地浮想联翩。
不过“郊游”应该替换成了“父亲”。
像昨天下午一样,我和弟弟猫着腰走到父亲房门前,从门框边刚探出一点头,就发现男人已经起了,我和弟弟刷地一下缩回头,睁大眼睛望了眼彼此,然后又不约而同地再把头探出去,这次是更加的小心翼翼。
男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简陋的洗漱台前,他正在刷牙。
他真的是十分壮硕,隆起的肩胛骨,背部一道深深的凹陷,略窄的腰肢,只在腰腹部围了一圈短短的白布,从筋rou结实的大腿到笔直的小腿都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生长在海边的男人们大多高大健壮,但这还是我头一回切实地感受到男性阳刚的躯体美,我丝毫不怀疑这完美的比例足以令海神都甘拜下风。
男人正一手叉着腰,一条腿微微弯曲,脚后跟离地,拖鞋被他穿得很不规矩。
他正轻声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大概是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门边上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突然转过身,我和弟弟由于观察得太专注,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头,后背贴在墙上,心脏砰砰直跳。
“哦——!!!”男人豪放的声音猛地响起,那声音大得简直就像是临阵前的战嚎,我感到身旁的弟弟的身型都抖了一抖。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我和弟弟干脆握起拳,鼓起勇气走进屋,便见男人咕噜噜地漱了口,接着拿起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接着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不对,应该是...六目?
我看到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弟弟,就这样来回切换。
从他放光的眼神里,我读出,他很高兴。
而我也同时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因为我不是没有想过,万一,万一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们,也根本不想同我们见面,该怎么办?
“小的。”他一把抱起弟弟,然后大手摸了摸我的头,“大的。”
他的动作丝毫不扭捏,就好像每天晚归后会对孩子们做的那样。
我看到因为从未经历过,而表现得有些扭捏害羞的弟弟,我也感到我头顶上男人掌心的温度。
弟弟和父亲很快就熟络起来,他毕竟从小就很向往那些英雄般的事迹,而此刻身边的父亲对他而言就好像是一本活的历险记。
“然后呢?然后呢?”饭桌上,弟弟伸着脑袋期待地问道。显然,面前的食物远没有身旁的男人令他感到新奇有趣。
“嗯?然后?”父亲用手粗鲁地擦了擦嘴,“当然是砍掉他的手臂,并警告他再也不许靠近我们的船。”
“好厉害——!”弟弟兴奋地大喊。
一旁的贝姬阿姨翻了个白眼,“尽吹牛。”
“哈哈哈。”父亲爽快地笑了两声,并没否认,也未反驳,他是否真的和凶残的海盗殊死搏斗过至今仍是个迷。
但这些对我来说都不甚重要,我看到男人下巴一圈短短的胡茬,他咽下食物时滚动的喉结,他的前面有四个煎蛋,六根香肠,还有一摞面包,他一口可以吃掉半个三明治。
“你怎么都不说话?”
父亲突然把话锋转向我,我惊了一惊,赶忙收起肆意打量他的目光,垂下眼,不知该回些什么。
“你和你弟弟不一样,是个腼腆的男孩。”
我抬起头,看到父亲带笑的嘴角,心里有些惊讶他与我和弟弟接触不到一小时,竟很快能分清我俩性格上的差异。但或许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