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光线,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支起了自己的身体。他反应了几秒,看了眼在席子另一旁睡得很香的浅念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那男人搓了搓鼻子,咳了一声痰道,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想甩开我,怎么可能?我他妈白养他俩这么多年?
孟浮生背靠着栏杆向后仰了仰头,上半身荡出了栏杆外,他闭上眼睛,头部有些充血,我对她最后的印象,是她生完浅念那年端午节,给我和我妹编了俩彩绳儿,然后就离开了。
又能怎么生活呢?
你看,压倒我们的从来都不是一件事。我们或许在一瞬间崩溃,但绝不是那一瞬间就会让我们绝望。
那男人啧了一口酒继续道,那小子能躲得过我,小念能吗?要是没这笔钱我就天天去她学校门口堵着,人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姚汀上了楼,翻出了房产证,他的父亲写的是她的名字。
她看着夕阳下孟浮生的碎影,没有承诺,而是轻轻问了句,浮生,你愿意给我讲讲你妈妈的故事吗?
或许是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对她说,你和孟浮生谈恋爱我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看他现在放弃了保送的资格,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孟浮生低头看向她,呼吸稍滞了片刻,转身又靠向栏杆,我妈......
我妹叫浅念,可能就是因为她决定要放下我们这份儿念想了吧。
窗外的云朵浮远,这些事情只是组成了她想要离开的一部分动机,而她想要逃离的最深处动机,是她一直都表达不出来的感受。在未来的某一天,她或许会想要去陈述。
又或许是那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坐在自己面前,对她说,那小子有出息了啊,开了店还能和你这种富家小姐在一起。
我妈是个诗人,你信吗?孟浮生轻笑了一声。
她摊坐在地上,靠着床头柜,望着窗外缓慢移动的云层,心里的疲惫与绝望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想要离开周围一切的念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她在脑海里细细翻索着,她为自己的逃离所累积的理由还有。
四模考完以后,姚汀和孟浮生站在井和大桥上的人行走道处。夕曛照耀在江面上,闪动着波光,无限的天空上铺满了粉霞。
姚汀的嘴唇干枯,她靠着床头柜的肩膀有些发麻,却没有换任何姿势,继续想着离开的理由。
孩子?我够仁至义尽的了,那婊子跑了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嘘近乎立刻,转身也看到他的母亲马上对
对啊,等高考完我们选个地儿去毕业旅行吧。
你想干什么?姚汀的手指捏紧衣服的下角。
班主任用中性笔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上的书本,接着对她道,按你现在的成绩是一定考不去这所学校的,同一个城市都不一定,你自己说,他是不是为了你才放弃的?
姚汀费力地张开紧合着的嘴角,天真地问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有想过他们是你的孩子吗?
天气炎热,姚汀被热得脸都变得有些粉红了,可孟浮生整个人却还是清清冷冷的。
家里就两间房,他走出卧室后便看到了母亲的手里拿着行囊。
姚汀舔了一口手中的冰淇淋,冰淇淋为她带来了些许凉意。她望着远处的江面,应道,是吗?
明天就立夏了。孟浮生的手搭在桥边的栏杆上,微风吹动着他的白衬衫,起起伏伏。
......
这一连串的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呢?姚汀看着保送资格的名单,孟浮生的名字上有一道黑色的划线,她清楚地知道这根线的背后意味着多少。值得吗?那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大学,为了自己值得吗?
我废话不多说,想甩开我也不是不行,给我30万我立马走人,这点儿钱对于你们家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你也不想他总是被我这么个人缠着吧?
他的觉浅,在睡梦中听到了鞋底和地面的摩擦音,是妈妈的脚步声。
姚汀是有些意外的,继续听他说。
【孟浮生五岁的那年夏季,一个准备下暴雨的凌晨四点。
她又能怎么生活呢?姚母不信她能真的独立,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她的女儿又怎么会做到呢?不用担心的,姚母想,她只是发发脾气说些大话罢了,谁会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去过苦日子呢?过两天她就会同意去英国的,只要她和宫观洋在一起,她就永远会是自己的摇钱树。女人不就是要寄生在男人身上吗?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只是她写的诗没人看而已,我对她的印象也没多深,别人都说她是镇上最漂亮的女人。估计是看走眼了吧,嫁给了我爸,我爸不但酗酒,还家暴。他说话的口吻在尽量显得自己无所谓。
那等到报考志愿的时候怎么办?还这样任性?恋爱只是一时的,读了好的学校有好的前程,这才是对一个人最重要的事吧?老师继续盯着她道,你不想让他读这么多年书,最后随随便便在本市上所大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