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阳城的杏花开得正好,落英缤纷洒满大街小道。
厉挺把雷打不动的新闻联播节目换成了湖边散步,家门口就有一条景观道,很方便。
顾希安找不到理由拒绝,或者也是有的,只是被他巧舌如簧一一说服了。
黄昏至夜,湖面很平静,一丝风都不曾有,偶尔一个穿着运动装的夜跑路人疾步而过,能荡起几分凉意。
厉挺紧了紧牵着她的手,眼里心里全是她。
顾希安低头看路,走得格外专注,路灯在她脸上投下一片影,看不明情绪。
突然的,他问:冷吗。
她抬眸,好看的小脸一下子亮了,干净地望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手这么凉。
厉挺无奈,握着她的手一并揣进兜里。
已经暖和多了。
她浅浅道,两颊有些发红,软糯的音调像一鸿温润的泉,灌入他的心肝脾肺肾,格外舒服。
景观道一来一回,正好四十分钟。
回去的途中,厉挺思忖再三,还是提了:马上就到你的生日了,想怎么庆祝。
经他提醒,顾希安才意识到,似乎没经过思考就回答了:没想过。
她自认没什么仪式感概念,外派那几年战火硝烟漫天,哪还顾得上什么生日不生日,久而久之的,也就不在意了。
可是我想陪你过。
偏偏有人在意,特别在意。
顾希安没有作声,像是没听到似的,视线固执落在脚步上。
她不说话,厉挺就当她默认了,将思前想后的计划说出来。
我想好了,周边找个地方短途旅行两天,就咱俩。
他的心思太敞亮了。
顾希安轻叹一口气,你就想着怎么撇下孩子。
提及儿子,她才有了一些生气,不再是郁郁寡欢或漠然。
被点名的人开始装蒜:有吗。
顾希安一脸认真,言之凿凿:有。
掰算着手指,这大半年他借着各种名目和儿子争宠,想方设法霸占她去过二人世界,厉羡今天被送到姥姥家,明天又被送到爷爷nainai家,老人倒是乐意看孩子,但顾希安仍是觉得愧疚,再反观他,除了乐意还是乐意。
厉挺轻咳一声:那等他再长大些,勉强带他一起。
话里话外多了些犹豫和余地,听上去,像是做了极大的妥协。
顾希安又好气又好笑,反问道:长到多大。
十八岁?至少成年。
顾希安轻睨了他一眼,懒懒抽回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也不反驳,管自己朝前走。
掌心一空,厉挺就不敢得瑟了,忙追上去,小道上嘴里全是知错认错的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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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行李箱,装了她的笔电,他的剃须刀,三两件衣物。
此刻,他开车,她坐在副驾驶,脑子里消化着来龙去脉,以及自己怎么乖乖上车,怎么就乖乖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旅行。
也就是在这清净的放空时刻,所有的碎片化记忆拼凑在一起,顾希安很清晰的认识到一个重点。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有一根无形的线,他是掌握方向的人,而她是闭眼跟随的人。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心无旁骛跟随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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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城的东边有一个古老的村落,名叫桥村,距离主城区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村子里大大小小的石桥多达二十多座,以此得名。
桥村最出名的除了桥,就是阳城巨富厉家的发源地。
年轻时在外打拼,退位了回家颐养天年,历来厉家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人生轨迹。
厉挺孩童时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其余就是逢年过节遇到要事才难得来一趟。
像这样临时起意的突然,还是头一次。
车子停在空旷的平地上,离正大门还有点距离,他一手领着箱子,一个牵着她。
两排行道树一路延伸,快到门口,右边那颗就变了品种,倚墙而立,较之前的更矮小,更孱弱,树干都是细细一条,叶片之间加了几个待开的花苞,白白绿绿,若不仔细瞧,并不容易发觉。
顾希安不懂树,却记住了他的话。
那日在乌城闲散时,他用一颗柿树表明心意,她入了耳也入了心,只是没想到以为随口胡诌的故事内容竟然真实存在,现下看到,难免诧异和一点点心颤。
厉挺。
她看着树,念着他的名字。
半晌后,才恋恋回眸,目光清亮看向他。
厉挺放下箱子,很自然搂过她的腰。
树是真的,那天的话也是真的。
他对她的心思,真金不换。
被他眼里无边际的深情砸中了心底最软一处,霎时麻了大半,顾希安微微颔首,额头正好点在男人的胸膛上,撞一下又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