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小米粥洒了半碗,调羹被打翻了掉落在一旁,鸡蛋饼撕成几块还没来得及吃,一桌子残羹冷炙,以及餐桌边那个呆楞失神的人。
突遇一场始料未及的质问,顾希安有点懵,反复思忖着是自己的哪句话惹他生气。
揉了揉手臂,她其实没那么娇贵,外派那几年摸爬滚打也受过不少伤,只被他握住的那一下,不知怎的竟忍不住,真的疼。
凉透了的鸡蛋饼变得有些硬,一口咬下去,味同嚼蜡。
难怪他不爱吃了。
顾希安放下筷子,强忍着将鸡蛋饼咽下去,填了胃,顺道将心底那份道不明出处的闷堵一并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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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前。
剑拔弩张的瞬间,四目相对,男人眉宇间的戾气犹在,双眸间的黯色比窗外的寒冬更浓重。
被他眼底的失望刺到,顾希安的心跟着颤了颤,感官变得迟钝,直到手臂带来的疼痛传到大脑,不自觉挣扎了一下。
他恍然,蓦地松开手,退后了半步,人也跟着清醒了几分。
短暂的空隙塞满了令人窒息的静和小心翼翼,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男人低头,愣愣看着掌心,有一瞬不敢信,然后无力垂下,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最终,是她打破了沉寂。
昨天,我去了浮城。
他没作声。
顾希安接着说:傈山的案子到了提审阶段,现有的表面证据直接指向王振,他们作案这么多年,一招伏法出乎意料的顺利
自始至终,顾希安都不相信孙德文只是一个无辜的挂名村长这么简单。
蒋律师在业内小有名望,我去见她,是想找一找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原计划当天能赶回来。她说着看了他一眼,声音也跟着变小了,没想到遇上大雨,航班延误
她想告诉他昨晚的夜不归宿是意外,越说越像是狡辩。
在男人的不为所动里,渐渐的,顾希安住了口。
如果他需要一个解释,她愿意说,然而此刻,他似乎并不在意。
厉挺扯了扯生硬嘴角,想假装无所谓,发觉很难。
顾希安,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这话耳熟,当初,在京西住院部的小公园,她问过同样的话。
我的家人,朋友,我今天见了什么人,开了几场会议,甚至衣服上沾了谁的香水味,我每天零点才回家究竟是在忙什么,一周七天有一半时间泡在酒吧里究竟因为什么,所有这些,你关心过吗。
厉挺自嘲地笑了笑:我猜,你可能连我是做什么的都说不上来。
把真话摊到台面上,除了难堪,更多是触目惊心,顾希安百口莫辩。
她从没有主动踏入他的世界。
我
她本能想挽留些什么,却抵不过漫无边际的匮乏。
或许。
她试着问他:你希望我怎么做。
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顾希安抬眸望向他,眼底的真诚依旧,这一回却格外刺目。
厉挺看到她眼睛里的自己,最后一点点光亮不死心地燃着。
他见过她用尽全力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热烈,耀眼,全力以赴,总之,不是现在这样。
最终,男人撤了眸光,没有答案。
她不爱他,不够爱他,怎么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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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对峙以不告而终收尾。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说是出差,却什么都没带上。
中午时分,一个自称是助理的男人登门,这是顾希安第一次见到他的助理。
厉太太,总经理叫我来取文件,顺便收拾几件出差的行李。
顾希安应了声好,将人请进屋。
问清了文件在哪里,回卧室整理了五天的衣物,电量满格的手机,漱口水和维他命,他常吃的喉糖,一并打包交给助理。
送走助理之前,鬼使神差的,脑海里回荡起他之前的那番诘问。
顾希安多追了一句:他去哪里出差,五天,要这么久。
助理恭敬回答:A市,总经理是受江氏集团邀约谈合作案。
顾希安微微怔忪,在助理疑虑的侧目里回神,礼貌笑了一下,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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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江氏集团顶层会客室。
下午四点,比约定时间晚了两小时,厉挺到的时候秘书回话,江总正在会议中,请他稍坐片刻。
百无聊赖,他走到窗边打发时间,远远眺望,碧波荡漾的湖面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灿烂的光晕,新划分的海湾区,A市未来的黄金地段,眼前这一片占地几百亩的烂尾楼是去年最热门的一块标地,现在他的所属权已经印上了江氏集团的标识。
翻开任何一家上市公司的成长史,不论最初始靠什么起家,总避免不了走标地造楼这条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