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牧云比想象的来得还要晚一些,几乎是卡着预约会被自动取消的时间来的。
谢情如平时一样到前台接他,半开玩笑说了一句:你这也算准时了,再晚一分钟我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也许我就是故意想让你下不了班呢?
他这话意有所指,两人进了办公室,谢情索性开门见山:你到底是什么人?
何牧云倒是自自在在地往沙发里一靠,我当然是病人嘛。
你能看出来你是病人,但你并不是来看病的。
他哈哈笑了,坐直了身体,手肘撑在膝盖上,说:谢医生,我来了这么久,你总算问了对症的问题了。他眉眼温柔,笑意盈盈,上一次我们说好今天要试试禅绕画,您准备了吗?
谢情便带他到大画桌前,指着准备好的一应材料,说:我准备了些成人常用的图案给你选,或者你想自己试着创作也可以,我们说一说基本的规则。
不用说,这个我最拿手的,有个人教过我。何牧云欣然坐下,拿起笔开始画第一圈,谢医生,你也看出来了吧,我是个诡异偏执的人,这性格也的确跟我父母的车祸有关系他低着头仔细描画,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了这么多次,却什么都没做吗?
也许是有什么特别的缘故?谢情坐在他对面,拿着笔陪他一起画。她有奇怪的预感,何牧云这个永远封闭的城堡,今天似乎想要打开一线窗户透透气。
因为你说话的声音,跟那个教我画这个的人很像。她是我无法放下也不想放下的执念。所以说,谢医生,你说你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呢?有人托了我收拾你,我却因为想听你说话,迟迟舍不得下手。
谢情心中惊诧,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只顺着他往下说:我这人,似乎运气并不怎么样,所以从来不敢去赌场玩儿,逢赌必输。
哦,原来是这样。放心吧,也许你接了我这个病人,就要开始转运了呢。谢医生,你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呢?
如我所说,运气不好。她不愿多说,但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晓得些什么。
您可真是狡猾,我试了你那么多次,次次都滴水不漏,还总想套我的话。何牧云笑了笑,话说回来,你先生离开了海德堡这么久,你都不担心他吗?
我是很担心,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哈哈哈,谢医生,你知不知道从我这里买消息,要多少钱?
谢情不接茬,了然道:原来你是个掮客。
哦,您还挺懂的嘛。你说得没错,我虽然入行只有几年,事情倒是常常办得很不错,渐渐有了些口碑。有一个大人物找到我,说他手上的人都不堪用,因为他的对家太Jing明,需要一个生面孔。
谢情不耐烦跟他打机锋,丢下了笔,靠在椅背上,你有什么话直说吧。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想来也晓得我这人不怎么有耐心。
何牧云却好像很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仍然低着头画他的大作:可是业内都说你是个很有耐心的医生呢。哦,不过我听说你前几天闹过一场大戏,真的非常了得,我很佩服。说到这个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小盒子,送您一个礼物,谢医生。您的手机是不是没电了?
谢情一时没转过弯来,接过盒子打开,赫然是一套充电器,这才想起是她抢来的手机用的。
这么说,你是夏家的人?
呵呵,那母女两个人,连你都玩不过,又怎么请得动我替他们做事?我不过是顺便捞一笔,再让她们背个锅罢了。
他说着放下笔,拿起他的画作对着光看了看,像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到谢情身边,将她坐的办公椅转过来让她面对自己,高大的身形兜头罩住了她。
他仍然带着温和笑意,谢情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强自镇定地问:有话直说,不要做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
何牧云轻笑,放开了她,又扯了一下裤腿,在她面前蹲下了,仰视着她的眼睛,谢医生,要不要跟我私奔呢?
谢情板着脸一言不发,大脑飞速旋转,试图从他的话里拼凑出一点全局的画面来。可是他的话太有诱惑力,只要想着能离开程拙砚,她的心脏就控制不住的疯狂跳动。地下室的恐惧与对自由的渴望在她脑海里疯狂纠缠,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持着镇定,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怕被他看出来。
门外有大家陆陆续续下班的声音,她的疗程才进行到一半,所以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何牧云蹲在她面前,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两人一时僵持住了,视线在沉默的空气里胶着。
谢医生,你想离开他。何牧云率先打破了沉寂。
谢情却问:他在哪里?
你可真是个难搞的女人,我该多收一点钱的。何牧云笑了,我好像有一点明白,为什么你先生这么看重你了。明明自己已经焦头烂额了,还要分出人手来照看你,压着夏家,怕他们报复你。
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