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逍遥就是全天下最猖狂最不要脸的登徒子,你不是清楚的很吗?李逍遥笑嘻嘻地凑过来。距离骤然迫近到暧昧的边界线,你望见李逍遥如黑曜石般的瞳眸澄澈明亮,赤忱热烈到无一丝尘埃。
逍遥师兄,得罪了。
三十鞭尽。
世间却有太多的不得已;蜀山不得已要给世人一个交代,而少年那微弱的顽抗与赤忱淹没进众口一词的滔滔洪流中,又是何等渺小、何等不堪。
你知道什呃,别多想。不就一点小事嘛!陡然被拆穿,李逍遥支吾了会儿,却反过来安慰你。他得意洋洋地挑起眉毛,你也知道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还能难得倒我?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我自以力破之这个世道还不是照样要我来救?回头世人要是知恩图报愿意造个庙供奉我,我就让他们再捏个你跟我摆一块儿,专管姻缘
你忙不迭探过去扶他:都叫你不要乱动了
我把掌门最喜欢的花瓶砸碎了,李逍遥信口拈来,眼神飘忽;你看在眼里,却难抑心中酸楚,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掌门那臭脾气。不过摔个把儿小玩意儿就要罚我,我不想挨罚跑走了,他们遣人抓我回来,下手就重了些呗。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请门规吧。上首老者覆手一叹,言语里却是一阵无可奈何的惋惜。
蜀山教他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蜀山教他恪道守理,无愧于心。少年的七星剑坦荡磊落,剑出蘸霜欺雪,当为天下之先。
你无能为力。胸腔弥漫开撕心裂肺的痛,那一声声抽打在李逍遥身上的沉闷声响伴随着他偶尔的闷哼,近在咫尺、教人窒息。
沾满血沫的长鞭垂落,李逍遥已经失去了大半知觉。血浸满了周身,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跪在原地,放空的眼神毫无聚焦,一片虚无。简朴的布衫撕裂,他后背皮开肉绽无一寸完好,遍布的鞭痕狰狞而恐怖。
他却瞪大眼睛,一副被你辜负的受伤模样:喂,你还敢嫌弃我?做我李逍遥的夫人有那么丢人?
话音甫落,便是扬手一鞭。
逍遥,我们都知道你没有错。可是这世间哪有真正的正义啊。
李逍遥甫才自昏迷中醒转。你心焦如焚地看顾了他许久,谁料他醒来第一句却又是没个正形儿的插科打诨。李逍遥又笑嘻嘻地想要过来揽你的腰,却不小心间牵动刚包扎好的伤口,俊朗的脸顿时拧作皱巴巴一团:嘶好痛
一点皮肉伤罢了,李逍遥挨戒律鞭的时候一声不吭,此时却颇有几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超脱,掌门也真是小气,为了个破花瓶就跟本大侠这般计较。
姑娘。你却被刑堂子弟温和地拦下,蜀山的事,外人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谁、谁要做你夫人你两颊骤然飘上红云,支支吾吾地不敢看他的眼睛,登徒子!
漫长的三十鞭声声砸进你的耳膜。你的衣衫无知无觉间被自己揪得皱皱巴巴,眼眶涨满汹涌的泪水。模糊视野中唯独李逍遥昂首挺立的跪姿分毫未动:他的后背血肉模糊,挥起又落下的长鞭沾着血沫,撕扯开淋漓的皮肉。
他又沉吟了会儿:我对姻缘不太在行,要不咱俩还是管剑吧。像干将莫邪那样倒也不错。
李逍遥闷哼出声。他没有用任何防御法门,只依靠着肉体凡胎挨下重重一鞭;他微不可见地晃了晃身子,脊梁却依旧挺直。
还是不愿交出她。
好似有什么在这一刻崩裂又弥合,最终咽下默许的因果。
与他何干,这又与他何干?心怀众生、为世人瞩目的剑侠理应仗剑行天下,理应备受敬仰;而不是在此生生捱受莫须有的三十鞭,背上皮肉鲜血淋漓,无一寸完好。
别骗我啦,你轻声,我都知道了笨蛋。
停手!你仓皇出声试图喝止,数不尽的泪珠滚滚而落。不要这样对他,都是我都怪我
上首苍老的身影长叹一声。
弟子李逍遥微不可闻地喃喃自语,随即重重地跌落在血泊中。直至昏迷,他还是犟着脖子不肯服软,弟子没有做错蜀山所教,弟子不敢忘。
你、你的伤你的心咚咚直跳。太近了;一下子近到无法适从,仿佛手放在哪里都是错的。李逍
再一鞭。
又一鞭。复又一鞭。
李逍遥插科打诨的功夫倒是世无敌手,你也不由得稍稍放松了些许沉重的心情,轻啐一声:呸还干将莫邪呢,你可还是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蜀山戒律不容触犯,刑堂子弟下手毫不容情。李逍遥额上泌出颗颗晶莹汗珠,却依旧昂着首咬牙死撑;鞭风劈开单薄衣物,鲜红的血泅进雪白里衣,隐约可见开绽的皮肉。
弟子行事向来求个问心无愧,此番行事发乎本心。不得已间牵连师门,逍遥甘愿受罚;但无错之事又何过之有。李逍遥俯首一深叩,再抬头眼瞳却磊落坦荡,无分毫怯色。
戒律长鞭泛着玄铁般深黑的色泽,透着以血哺育的深赭。刑堂执鞭子弟微带抱歉地轻轻颔首,是对李逍遥最后的尊重:
-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