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的房間。
他要她選安靜的地方,要和她獨處。
所以讓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她房間。
如果是要說重要的事,布偶們不在會比較好,所以她把布偶鎖進箱子。
只留下了一隻兔子,唯一一個不完全是由她自己縫的。
它被布料蓋住,坐在箱子旁邊。
而她坐在落地窗前,周圍的布料整齊地擺放著。
特地摘來的野花飄浮在被月光照亮的球形玻璃魚缸。
她不喜歡太晚睡,連難得不用清醒的時間都醒著。
他走進她的房間,聽見她在哼歌。
聲音聽起來愉快卻破碎又連續。
連是不是真的開心也很難分辨。
穿著睡衣背對他的身影,不時在吹動窗簾的微風下被陰影遮擋。
頸後的咬痕隱藏在髮絲的縫隙。
他注意到她平常習慣戴著的髮飾沒戴在她頭上。
還有她裸露著雙腿,彎起膝蓋,隨意地撥弄手裡的線。
「妳不打算出門嗎?」
「......」
哼歌的聲音停了下來。
她轉頭一看就看到他站在她身後。
「妳有聽到我說什麼吧?」
「...?」
今天他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
他的視線移到魚缸的水面,讓她也跟著看過去。
淺色的野花圍繞著由清澈的水映照出的滿月。
連一隻魚都沒有,看來是一時無聊才做出的擺飾,她不打算放太久。
「你想一起賞月嗎?」
「那我坐在這裡,妳不會介意吧?」
「...靠得很近呢。」
她單純地說出自己的感想。
有時會做比朋友還親密的事,不過更常保持距離。
「妳討厭我這樣嗎?」
她放下手裡的線,收進一旁的盒子。
「不會痛,也不討厭...我有點喜歡。」
灰紫色的雙眼望著她猶豫的表情。
和害羞、心動之類的無關,語氣會有停頓純粹是因為不夠肯定。
擔心他繼續追問,還下意識地別開了視線。
她的視線轉到離她最近的魚缸。
「妳覺得從這個魚缸裡看到的滿月是美麗的嗎?」
「嗯,很漂亮。」
這時,風吹動了水中的野花,輕易地模糊了水中的月亮。
「就算不需要碰到也會被風吹動?」
「有一點變化才不容易膩。」
她沒有想表示惋惜的意思。
不是只喜歡漂亮的東西,從她的品味就看得出來。
和一般的人類不同,她更少表現出自己對他人的興趣。
他認為這對他有利,喜歡的東西越少就越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沒辦法猜到他在想什麼。
所以她只希望能平靜一點。
最可能先睡著的是她,她心不在焉地這麼想。
(我不小心睡著,他會回房間嗎?)
希望他走之前,可以幫她蓋個被子。
她像是看著月亮在水裡的倒影,看得入迷了。
但她其實是想著,要否定自己產生了類似撒嬌的想法。
(會被他欺負的...)
拉回她目光的是他靠得更近的距離和被他抓住的緊張感。
「連美麗的東西也想破壞掉。」
「...妳能懂這種感覺嗎?」
會想破壞的只有傷害自己的東西,她不會管那是不是美好的。
毀不掉的話,就得逃走或消失了。
「我跟你想的不一樣。」
他把她的回答當成她不能理解。
甚至,當作理所當然的事。
「妳只要聽我的話就好,其他人和妳都不能懂也沒關係。」
(感覺不會很開心。)
真正讓她動搖的是他的下一句話。
「把底下破爛不堪的東西藏得那麼深,反而讓人更想看見有多難看。」
「為什麼妳往後退了?現在才害怕也是沒用的。」
這表示他會照他自己的意思去做,她理解的同時就開始思考怎麼避開。
但是手腕已經被他抓住,逃不掉。
背還撞上地板,碰到堆疊著的布料,痛到她想起身問他不說一聲就推倒她的理由。
但他不想讓她起身,掙扎的過程又弄得更亂了。
攤開的布因此散亂在地板上,連她自己都壓到了好幾塊布。
情況變成這樣,她也沒有去否認。
放鬆被他抓住的手,平復躁動的情緒後,她問:
「為什麼你突然這樣?」
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