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医却无暇顾及其他,俯身在案,聚Jing会神的盯着桌案上摊开的书册,许多厚重的药理典籍于案上,一层叠着一层,吴太医翻阅着这些书册,口中始终喃喃有词道:“不对,这也不对……还缺一味药,还缺一味……”
常之茸身负其中,最能体会到面对殪瘟太医与郎中们的紧张,而亦要庆幸半年前吴太医寻得了预防之法,没有如前世一般,太医与郎中纷纷感染后病逝,京中更是一团遭乱,人人惊慌,起码现下的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太医与郎中们也没有因此而丧命,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百姓的痛苦,常之茸更是深有体会,因为她也曾是其中一员,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现下仍历历在目。
当蓬内一位已是半张脸都是青黑斑点的妇女趴伏在地,拉住常之茸的腿,嘶哑的喉咙艰涩的祈求道:“女郎中……女郎中,救救我……我好疼啊,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我……”
常之茸蹲下身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大娘,我陪着你,你别慌,我在,我还在。”
那妇女斑驳的脸上潸然泪下,她捧着常之茸的手,泣不成声。
“我五岁的女儿尚在北城…我若是死了,麻烦你告诉她,娘想她,娘想她……”
常之茸眼眶微红,默默的陪伴在妇女身旁,不论她说什么,都点头应下。
如今她能做的,便是陪在这些百姓身边,让他们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人,太医与郎中们都未曾放弃。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京中南城的尸体堆积成山,十二月底,南城一角燃起了熊熊大火,这些被积雪掩埋的尸体被付之一炬。
而殪瘟,还未结束。
这个腊月,在京城中终是一片萧瑟。
元初二十四年,一月,京中又出事了。
起初只是寻常百姓染病,如今元祺王府内,六皇子从南营城带回身怀六甲的妾室,忽然罹患殪瘟,立即被送到了南城。
常之茸看到她时,她已是快要临盆,可身上满是青黑色的斑点,虽是刚病发,但这腹中的胎儿,定也是要不得了。
若她已染病,元祺王府内,多半是有更多人染了病。
但当常之茸问诊她时,她却哭的梨花带雨,哽咽不止的说道:“我并未食用长安街的那家猪rou,自怀胎以后,rou食都不大吃的下,每日的膳食皆是王府内的御厨所做,怎会患这瘟疫?太医呢?太医可否救救我,我并非染了瘟疫啊。”
常之茸蹙眉,再次认真的询问道:“你确定没有误食过任何rou食?”
这女子连连点头,抹着眼泪:“王府中人都可作证。”
常之茸疑惑不解,若真的是如此,元祺王府上下守卫森严,即便不为着她,为着六皇子的安危,也绝不会让殪瘟渗透到府内才是。
而就在此时,女子忽的止住了哭声,她睁大了双眸,抓着常之茸的手,高声道:“我想起来了,半月前,元祺王妃忽然与我示好,送了许多补药与膳食,可这里亦没有任何rou类,但我前些时日食用过后,便开始身子不大舒服,昨日身上突然起了这些斑点。”
“定是她,定是她!”
第83章 . 尸血 “像不像是干涸许久的血迹?”……
她言语激动, 瞳孔内皆是被人算计后的悔恨,而她的话,亦让常之茸记在心里。
当日酉时与李溯会面, 常之茸便立即将此事告诉了李溯, 她心里有丝慌, 询问道:“府中纤月姑姑、知知和小虎他们可还好?”
李溯沉声道:“皆好,无需忧心府中之事。”
常之茸放下心来, 眉头紧皱:“我只怕是有人不安分, 想要借着京中大乱,暗害他人, 元祺王府的妾室染上殪瘟,定不是巧合,应是有人作祟, 殿下要多加注意, 未免他们将这些下作的手段用在殿下身上。”
“我会让苏广去查此事,莫担忧,我定不会出事的。”
李溯沉静的话语,不断安抚着常之茸。
这才让她恢复了些许理智, 短短一个月而已, 看到现下李溯面颊都瘦了,常之茸便知道京中北城尚且安然无恙的百姓们,并不比南城罹患殪瘟的百姓好整顿, 他们的有的亲人已过逝, 有的亲人正在南城不知生死, 有的甚至举家因病身亡,独留几岁的孩童在南城无依无靠。
这些人甚至比南城的百姓更要惊慌,不断有人死去的消息冲击着大家的紧绷的神经,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个便是自己,但当他们看到景帝的圣旨和时刻与他们一起的太子殿下时,心中便如有一秤砣安心,这是百姓们如今唯一的希望了,只要皇上没有抛下他们,太子没有放弃他们。
常之茸没有与李溯过多的交谈,便急匆匆的又回到了蓬内照看病患。
腊月底,每年京城灯火通明的长安街上,如今空无一人,京中第一次满街萧瑟,没有喜庆的红灯笼,只余一双双恐慌的眼神,等待着这个残酷的冬日赶快离去。
十日后,元祺王府的妾室因殪瘟身亡,连同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