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是富可敌国的巨贾。兰家有几件传家宝,其中一件玉杯,杯身晶莹剔透如雪,临近杯口处泛起艳红,杯盖与杯口的艳红一色,最难得是供人捏起的杯盖顶,是嵌上去的无暇宝珠,也与杯盖红得浑然一体。”
“整个玉杯看上去,就如同白雪上铺了红梅,所以这杯名叫‘净雪红梅’,曾有高僧得幸一见,给这玉杯起过一个流传颇广的别名,叫‘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就是夸这玉杯如雪的杯体,剔透得跟佛家传说中无垢无尘的琉璃世界一般。”
“所以这个玉杯,缺了个顶。”
听到一半,狄其野就从顾烈怀中脱出身来,去翻找那颗红宝珠,找出来往杯盖上一按,落入凹槽中严丝合缝,也恰好顾烈说到最后。
恢复完整的玉杯,确实如同传说中那样,好似白雪上铺了梅花。
狄其野挑眉道:“真是巧。既然完璧了,那就归赵吧。兰家的传家宝,放我这,也不应该。”
顾烈却问:“你当真不留?”
狄其野奇怪:“留下干什么?”
“俗话说,长者赐不可辞。这玉杯,毕竟是你这个身份的家人,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顾烈慢慢道,“兰老爷子给你,自然就是这个意思。”
狄其野摇头道:“若是缺了顶的玉杯,也就留着了。如今玉杯完好,你也说价值连城,不如交还兰家继续传下去,能传几代传几代,对兰家来说是有意义的。给我,既是断了传承,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
顾烈当然不会多劝,重新把人抱回来揉腰捏肩,安然道:“那就随你的意思。”
既然定了意思,狄其野就把这事放到一边,他本来就累了,被顾烈揉揉按按舒服得昏昏欲睡,整个人放松下来,像是和顾烈抱怨似的,疑惑道:“容燧每回见了我,都像是在忍笑,他从军三年,怎么还越发奇怪了。”
顾烈心里清楚得很,容燧忍笑,估计是想起了顾昭私下里喊娘的事。
但这事,顾烈是不会主动揭穿的。
他乐意等狄其野自己发现,如果狄其野一直没发现,那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顾烈果断地污蔑容燧:“那小子本就性子奇怪。”
听顾烈这么说,本来狄其野就不怎么在意顾烈之外的人,于是随意岔过了话茬,两人慢慢又说起近日朝政和明日上朝的事来。
*
次日上朝,满朝文武都惊喜地给回京的定国侯打招呼,连丞相姜扬都对狄其野不住道“回来就好”,看来越发威严的顾烈这三个月把群臣镇压得够呛。
或者说,顾烈有意促成宽松开明的风气,还真把这帮大臣“惯”得有些松懈了。
狄其野随意拱手回礼,心底思忖着,顾烈怕是要动手给有些人紧一紧皮了。
这次早朝,主要议的是南蛮小国,就是先前扰边,被混进南疆都护府军的狄其野一顿胖揍的那个。他们的国主想派使者前来大楚,说是愿意对大楚俯首称臣,年年向大楚奉献岁贡,换取大楚对他们的支持和保护。
大楚步入盛世,这不是第一个投诚的小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此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所以群臣议起来都很熟练,夸夸大楚盛世、夸夸顾烈、最后点题表达赞同。
于是正事议过,正要散朝,没想到吏部右侍郎左成岚站出来请罪。
吏部职位最高的三个人:吏部尚书陈棎八面玲珑,右侍郎左成岚温文尔雅,唯独左侍郎敖一松,因为被陛下点了负责官员的绩效考核,成了吏部唯一招人恨的对象,风评也因此不佳,明里被人挤兑,背地里也没少被人骂。
但不论其他官员如何赞美陈棎和左成岚,在吃了许多暗亏的敖一松眼里,尚书陈棎是个八面玲珑的滑头,而右侍郎左成岚,则是个温文尔雅的败类。
要说陈棎只是谁都不得罪,跟泥鳅似的滑不丢手,左成岚却是个十足的败类。
左成岚明明是左家人,楚顾家臣这样好出身,偶尔露出原型来,却比最粗鄙的二流子都叫人厌恶三分。此人毫无底线,比如对狄其野,左成岚心底是非常鄙薄的,但并不因为狄其野疑似是顾烈男_宠,而是他觉得狄其野不该当了xx还想立牌坊,尤其狄其野近些年出巡获得的清名,在左成岚眼里,就是恶心得不得了的假清高。
所谓,久在鲍鱼肆,反恶芝兰香。
只是前些年顾烈治下严厉,左成岚没有轻举妄动,人也确实聪明能干,偶尔弄些小手脚,表面和里子都滴水不漏,敖一松被他暗里Yin得再狠,也根本找不到证据,敖一松还以为这人就是热爱Yin阳怪气但并不渎职,根本参不了他。
这一回,左成岚要挤兑的不是敖一松了,是狄其野。
只见左成岚出了列,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满心歉意地往地上一跪,对顾烈请罪道:“陛下,昨日小女随她母亲的朋友出门踏青,因为心急回家,与定国侯回京的马车狭路相逢。微臣万万没想到,小女竟胆敢挡了定国侯回京的路,得罪了定国侯,都是微臣管教无方,不敢奢求定国侯恕罪,请陛下降罪微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