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分得意,仿佛自己识破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赵戎吞了一下口水,手指轻颤,却还在勉力维持着平静。
“怎么不说话?”
陈欢语调放软,脱了鞋,脚轻轻戳了戳赵戎的背,见他不说话,脚趾又在他背上写起了字。
赵戎见过他的脚,在溪村的河边,隔着一条河。
陈欢坐在船上,脚放在水里,激起一片片水花,赵戎刚从师傅家做工回来,看见陈欢便愣在了河边。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辨不清陈欢是人还是妖Jing。
当时太阳正盛,陈欢摘了一片翠绿的荷叶盖到头上,眯着一双好看的圆眼,正和船上的一名贵妇人撒娇,声音也是脆生生的,穿过河对岸,惊散了赵戎心里的一群小鹿。
荷叶盖住他,更衬得他皮肤雪白。那副模样,村里面最好看的小姑娘都比不上。
“好看,”赵戎泄气似的说出两个字,“比仙女还好看”。
陈欢见他妥协,满意地放下脚,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陈欢问他,尽管他早就知道,还是想亲耳听见他说。
赵戎是陈欢找陈向东讨来的,如果陈向东知道他喜欢男孩儿的话,应该会猜到他喜欢赵戎。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关心陈欢,平日里也不怎么想见到陈欢,只当陈欢拿赵戎当个小跟班护着他。
溪村遭了灾荒,村里的人没粮食,快要饿死了,都往沿县和城里跑。家里穷得开不了锅,阿娘便跟着同村的一个男人跑了。赵戎家里还剩个妹妹,叫赵蒙,只有七岁,夜里突然发了高热,家里没有药。
赵戎背着七岁的赵蒙去了城里,在郎中铺前跪了下去,求郎中给他妹妹治病,说他自己是个裁缝,会做长衫,可以给郎中做长衫抵药钱。
“如今都是穿洋装,谁还穿长衫啊?”围观者道。
郎中那与阿蒙一般大的小儿子往门外泼了盆热水,让他赶紧走,不要挡着贵人的路,这位贵人就是陈欢。
如今这世道,做好人太昂贵,郎中家里也有一家老小要养。城里大家小巷都是饿死冻死的人,一个一个救都救不过来。
陈欢当时要跟陈向东去司令府赴宴,两个人坐在后座,都沉默不言。陈欢望着窗外,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跪在地上,慌忙对司机喊道:“停车!”
陈向东有些不满,又对司机说:“继续走。”
陈欢高声威胁道:“若是不停,你便自己去应付那个胖子!”
陈向东便不说话了,秦海成只想见陈欢,对他可没什么兴趣。
陈欢下了车,见那人确实是赵戎,又不敢轻易上前让赵戎瞧见了自己,便让人随后送了些钱到郎中那里。
赵戎迄今为止还以为是自己的诚意感动了穷郎中,给穷郎中一家免费做了长衫当作报酬。
陈欢不让郎中说,赵戎又太过真诚,郎中想不出别的理由搪塞,等赵戎送来一家人的长衫,郎中便还他一些自家夫人做的糕点,就当自己不白拿他那衣裳。
赵戎常去拿药,一来二去,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
“阿蒙病快好了吧,以后打算做什么?”
赵戎坐在郎中铺门口的矮凳子上,抬头看着路上的车流,目光游离,不知如何回答郎中这个问题,只因他与阿蒙背井离乡,无处可去。他听其他溪村的人说,月岭城有个男人叫大川,也是溪村出身,在月岭城已有七八年。
“去找一个名叫大川的人,听溪村其他人说,逃荒出来的人都会去找他,让他帮忙找份工。到时候,得的工钱他拿七我拿三,可能就先做着了。”
赵戎拿了一块糕点,嘴里嚼着,说话声音也有些听不清。
郎中叹了口气,如今都是各扫自家门前雪,他也顾及不了其他人,转过身低声说道:“行,行,吃完了就去找吧。”
第七章?
“赵戎。”
“哦,赵戎?第一次听说这么个人。”
口中这样说着,陈欢双眼却贪恋地望着赵戎的后背,像是终于吃到了自己觊觎已久的食物,喟叹一声,沉默良久后,又问:“哪个字?绒毛的绒?荣幸的荣?还是容易的容?”
“是兵戎相见的戎。”赵戎答道。
他问一句赵戎答一句,听上去有些呆呆的。
“怎么这么凶,这个字,总觉得不太有福气。”
陈欢想他换个有福气一点的名字,又想到自己,觉得名字这东西实在没什么要紧的,自嘲地笑了笑,便不打算说了。
“当初随便取的。”
“这样……你比我稍年长吗?”
“只比少爷大一岁。”
“你不用叫我少爷,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
陈欢身体向前,将头抵到司机椅背后面,细碎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他的眼睛,表情也有些模糊不清。
赵戎觉得那声音隔得那么近,像是看透了他的非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