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我不必知道你的样子。”
裴秀卿微愠:“好,那你自然更不必知道我的名字了。”他见那男人不做声,脑筋转了转,把那包酸枣放回男人手上:“酸枣要风干过后才更有风味,我这会儿又不想吃啦。你从这里上京一个月也够了,再下江南,最多一月。不如两个月后,到覃江水畔的步槐居再拿给我吧。到那时这枣子味道最好,拿它下酒,也是别有滋味。”
男人摩挲着那包酸枣,似在掂量那约定的深意:“若是赶不及在两个月内到江南呢?”
“好说,步槐居的蟹宴是江南一绝,配上我亲手整治的桂花酿,便是每年冬天都这么醉上几天,也不会嫌多的。”裴秀卿笑,“这枣子嘛,就劳烦你再替我觅个上品。它可不是酒,越陈越香。要是放个几年吃坏了肚子,那可得不偿失喽。”
“好。”男人将酸枣塞入怀中,郑重道,“一言为定。”
21.
两个月后,裴秀卿果然没在步槐居等到那人。
他在步槐居醉了整三天,第三天结账出门的时候,正撞上知府杨大人走马上任的队伍。堂堂状元自请下放,一路仪仗开道锣鼓齐鸣,旁人都道好不威严,唯裴秀卿明白他背后荒唐,空耗了自己大好前程。
后来的事也无需再细表,这三年裴秀卿倒是都会准时到步槐居喝酒,只是什么约不约定的,他也不再细想。没成想这一年的冬天还没来,桂花酒才酿出头一批,自己便卷进什么土匪抢人的闹剧里。可若没有这一出,他也断不会再在三年后,在此时此地再遇见了他。
裴秀卿打回忆里回过神,问身旁两人:“什么时辰了?”
“不好!”小二回过神来,掏出藏在灶下的沙漏,沙子早就已经沉底,岿然如一座小山,“太阳落山我就拿它来计时,刚才急着救船,竟忘了查看,现在也不知道停了多久!”
王犇:“这几日都是酉时日落,当家与我们约定在入夜后一个时辰动手,照理亥正过后就该有音信了,现在沙漏都停了,怕是时间早就过了。”
裴秀卿:“约定的是什么信号,你瞧见没有?”
“事成后他会向空中放箭,箭上带红色烟火。”王犇说罢摇摇头,显然他并没有看见。
裴秀卿:“事败呢?”
王犇:“没有信号……便是事败。”
裴秀卿:“也可能是你错过了。你看这天,到处是云,咱们又离得远,错过也不稀奇。”
王犇:“信号每隔一刻射一支,共放三支,就算会错过一次也错过不了三次!”
裴秀卿执拗:“事有万一呢,万一看走眼了呢?他说了不死就会来,不也三年都没来?”
王犇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顾把裴秀卿用力往码头上拖:“当家有命,要先送你回大营。撤!”
“我不走。”裴秀卿犟起来。
“你犯什么毛病!”王犇大怒,连拖带拽,二人几乎扭打起来。
就在他们僵持的当口,头顶忽然有什么落下,噼啪如爆豆一般砸在二人头顶。二人吃惊停下,伸出手掌,发现掌中落满晶莹,竟是豆大的冰雹,再抬头,浓云不知何时已遮满了头顶。未几,冰雹止息,漫天飞絮纷扬,取而代之。
江南数年未曾大雪,此际才刚深秋竟就下起雪来,想也不是什么吉兆。裴秀卿站在这一场大雪中愣住,怔怔望着天空出神。
他从不敢指望上天给予什么奇迹,亦从未奢求时来运转,让自己扭转乾坤。但现在如果来得及,他愿意奉献出一切,只求老天能听见他的祈求,实现他小小的心愿。
王犇焦急:“快动身吧,万一河水结冰,渡河就更难了。”
“你说得对。”裴秀卿回过神,忽地振奋起来,主动帮忙解开缆绳,“万一他们真的败了,大营的人得早早撤离,不能耽误。”
王犇与那小二一跃上船,正要伸手拉裴秀卿上来,不想他伸脚一踹,竟将船向河中央踢出丈远。
“你干什么!”王犇急道。
裴秀卿:“你们身上牵系着千万条性命,耽误不得!趁着河水还没有结冰,速速渡河!”
王犇:“那你呢?”
裴秀卿淡然一笑:“我刚想起来,我与人在步槐居有个约会。每年雪降,都要在那里温一壶桂花酒等一人。”
“疯子!”王犇怒骂。
“哈哈哈哈,是啊,我怕是早就疯了。不疯的人,怎么会两个月等不到,再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呢。”裴秀卿亦哭亦笑,“老天爷若不是存心想逼疯我,又何必让我死了心,又再遇到他呢?”
王犇再叫他什么骂他什么,他皆充耳不闻了。湍急的水流把小船越送越远,只见裴秀卿一步一步朝向春水镇走去,雪在他脚下越积越深,而脚印在白茫茫的大地中益发鲜明。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一个人在通往黄泉的路上独自前行,不知来路,无问前途。他唯一想的,就是到那个人的身边去,问问他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忘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