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忙着煎蘑菇片,手肘稍稍朝右边晃了一下,“就在上面那个柜子里。”
贺昀迟比陈南一稍高一些,那个橱柜也要抬手够一够才能打开。他没有绕过去,只是左手不经意地按着陈南一的肩,倾身去抓那瓶黑胡椒。
他的手指很长,按在陈南一肩上像是要握住他的肩。手心的热非常柔和,像夏末晚风裹挟的温度,透过并不厚的亚麻衬衫,chaoshi地印在肩头的一小块皮肤上。
贺昀迟只是虚按着人稳定重心,可拿东西时,凑得前所未有的近。陈南一能闻见他唇齿间残留的黄油和nai香味道,忍不住用余光瞥他一眼,恰好望见薄而红润的唇,便立刻把头转了回去。
nai油蘑菇意面并不复杂,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做好。陈南一特地给贺昀迟的那份匀多了一些,“够不够?”
贺昀迟甚至怀疑陈南一是用汤碗给他盛了一份,“够了。”
“那你吃吧。”陈南一擦擦手,转身拿起玄关的那把伞,将它撑开晾在阳台上。
贺昀迟用叉子卷起一口面条,问他,“下这么大雨你还出过门?”
“上午跟几个朋友一起去了一趟交管所,签结案书。”陈南一抱着猫咪走回厨房。
贺昀迟皱了一下眉,回过头,“祁明没跟你说什么吧?”
陈南一摸了两下小咪就放它自己撒欢去了,倒了一杯水,坐回贺昀迟对面,有点紧张地问,“没有,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他没说什么。”贺昀迟低下头,又吃了一口才想起来,“哦,我也替他道个歉吧。”
他把叉子放下来,正襟危坐,弄得有几分正式,“祁明脾气不好,说话不过大脑,昨天大概是因为开的是新车,所以讲话冲了一点。”
贺昀迟说完顿了顿,看着面前有点愣神的人,补充道,“他平常不会那么不尊重人,也没有什么性向歧视……抱歉。”
陈南一被他一番突如其来的道歉说得呆了几秒,等他讲完才急急忙忙道,“不是,我刚才不是要你道歉的意思。”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又随口问道,“你那位朋友是怎么知道——?”
贺昀迟略一思忖,选择性复述了祁明的话,言简意赅道,“他对那一带很熟,听见你打电话给你朋友的时候,说的那家酒吧是Gay吧。”
陈南一遮掩性地喝了一口水,指尖轻轻按着玻璃杯,“嗯……是朋友邀请,一起过去喝两杯。”
话到这里,贺昀迟又想起那个把陈南一送到公寓楼下的男人。他的拇指刮了两下餐叉柄,面无表情道,“有你男朋友吗?”
他这句话问得很突兀,表情又不太和缓,让陈南一几乎要认为他是在生气了,“都是朋友而已。”
贺昀迟想了想,说,“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个也只是朋友吗?”他盯着陈南一的眼睛,补充道,“我听见他说希望能和你交往。”
陈南一完全没想过贺昀迟竟然会听到这些,微微侧过脸,避开和他对视,尴尬得要命,“那个是……”
他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顶着有些灼热的眼神解释道,“他应该也只是随口一说,我已经拒绝了。”
贺昀迟搅了一下碗里所剩不多的面条,客观陈述道,“但昨晚听起来——他好像不怎么介意你的拒绝。”
“今天也陪你一起去车管所了。”
陈南一感觉他们这场对话似乎有些偏离正常朋友对话的范畴,但还是耐心道,“因为林昂开的那辆车是他的。”
“况且毕竟是朋友的朋友,拒绝了也还是可以正常相处的。”
他说罢,贺昀迟的脸色变得更加古怪,紧紧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起身把碗里剩下的那点食物倒进了垃圾桶里,将餐具放进洗碗机后,直起身道,“谢谢你的面。”
他单手插在家居服外袍的口袋里,右手握住冰凉的公寓门把手,“我先回家了。”
贺昀迟消失得很快,陈南一还没琢磨过来哪里不对,整间屋子就只剩他和一只猫咪了。
要不是空气里还飘散着nai油蘑菇的香气,他都要怀疑贺昀迟是不是来过。
陈南一在餐桌边又坐了一会儿。可能是刚刚淋过一点雨,头隐隐约约疼了起来。
从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之后,他或多或少和同样性取向的朋友交流过恋爱心理,仿佛交流某段音乐、某部电影的观后感,每个人抒发着自己的感受与见解。
“喜欢直男”则非常像一部电影里糟糕的画面或是一支乐曲中不和谐的音符,被所有与陈南一交流过的人重点勾红,划圈示警,列为破坏体验的高危段落。
他躺进沙发的一角,望着被水汽模糊的夜幕,闪烁的霓虹仿似某种扭曲缠绕的轨道,令人感觉置身于潘神迷宫,怎样也找不到脱身的头绪。
陈南一思考半天,最终只是毫无技巧地给贺昀迟发了一条很没营养的微信消息,“你吃饱了吗?”
贺昀迟没有像以往那样回复得很快,但过了十来分钟,意外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