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 谁也没预料到, 宋绘所在着的红木漆马车毫无征兆的和队伍割裂开, 偏向了山贼的包围圈。
领头护卫首个察觉不对, 大喝道:“护住宋娘子!”但为时已晚, 凶悍搏命的山贼极有默契的, 相互配合着, 败退远撤。
后有顾老夫人和袁珠表小姐在, 护卫哪敢撇下车去追人, 在伺机候在一旁的山贼残余人手注视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野里。
想着车里人的身份, 所有人只觉着背脊发凉,连胜利的愉悦都没法享受。
领头的林志头个镇定下来, 他指了十二人, 让他们护送顾老夫人和表小姐回城,而后领着剩下的人顺着车辙去追山贼。
“林哥。”有人开口叫住他,迟疑了一小会儿,道:“我们...报官吗?”
这事涉及到顾公爵府的声誉,要不要讲并非他们能决定的。
林志思忖了小半刻,“向老夫人请示...”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哒哒马蹄声由着远方传来。
一大队穿着官制轻甲的士兵出现在视野内,骑马向他们奔来。
来人到了近前,拉缰绳停马, 拱手朗声道:“有人报官,说是顾大人的家眷被山贼挟持,我们特来助各位一臂之力。”
援兵来得过于及时,林志隐约察觉着有些怪异,但当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多想。
林志郑重的道了声谢,指了山贼逃亡的方向,简单说明情况。
官府知事情紧急,不敢托大,当即朝林志给的提示方向追出去。这前前后后,参与的人不少,但实际也就是小一刻钟的事。
这边兵荒马乱,青山山贼也并非齐心要保下宋绘的情况。
山道复杂,也不怕人追上来,一群山贼聚坐在一起讲着话。
宋绘的提议,他们当然都已听当家的提过了,但说好听些是双赢,说白了是威胁。山匪中不乏信奉做生意要诚信为上的,极力主张着杀了宋绘。
“这娘子虽将自己说得有通天手段,但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她和外界通信的手段都被我们切断了,哪来的机会将我们的名头说出来。”
这番说辞得了一些人的附和,在即将要形成声浪时,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马车掀开帘子,走出他们张口闭口中的小妾。
有刚叫嚣厉害的人咂咂嘴,“好像杀了有些可惜吧。”这话得了有人的赞同,更多是不争气的瞪了他一眼。
夏陶吓得手脚无力,但见宋绘探出身,牙齿打颤的上前扶住,“娘...子小心。”
宋绘长相虽然惊艳,但更让人上心的是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无忧无惧,像面对的不是讨论要杀她的贼匪,而是一群久未碰面的知心好友。
她将拿刀舞枪的人挨个看了一遍,“ 我从公爵府出来得很顺利,谢谢武艺高强的各位,我想我们可能会发生一些分歧,为了不让无间合作有了裂痕,所以我让人去报官了。”
报官内容倒很简单,护国有功的顾将军有一房宠妾被山贼所掳,如若能将人救回,那便是如山的恩情,必有重谢。
宋绘这话说的无缘无故,没几人听懂了。
宋绘也没为难靠手上家伙讨生活的人,继续着道:“我的人拿着令牌从临安出发,沿着淮河南下,一直往蜀夋报官,各位回青山的一路上应不会太平,如果有我在,可以保各位平安,”
宋绘弯了弯眼睛,诚恳的笑了笑,“各位上有老下有小,毕竟只是一趟酬金不错的生意,何必搭上小命...”
似为了印证宋绘的话,远远传来官兵的喊声,“大胆山匪,竟敢在皇城外作乱!”
领头的贼首深深看了一眼宋绘。她安静坐着,没有武力没有背景,光凭口舌之功便将别人的力量化成自己的助力,现无数的力量在奔走整合,变成护她安稳的羽翼。
前一刻是他们手中鱼rou的娘子这一刻却变成了保他们安然无恙回青山的筹码。世事离奇,大抵如此。
领头大汉偏头看向刚看愣眼了的少年,“大头,护住娘子往前跑,另外的人跟我来将人引开。”
不管情不情愿,所有人都应了是,成为这力量洪流中的一束。
第三日,队伍便彻底甩掉了官府和护卫的追击,改头换面藏进市井里,不见了踪迹。
山贼响马凶恶残暴,宋绘落到这些人手里能有几分活下的可能,顾老夫人虽有心瞒着,但这事已闹得满城皆知,顾愈虽远在汇北,但出事后第三日便知道了。
昨天夜里刚打了一仗,山坡原野散落着兵器尸体。
能用的兵器收起来,已认不出来模样的死尸堆在一处一起焚烧了…还没完全天亮,大家已在为下一场战役做准备。
尸体的焦臭味、渗进泥里的血腥味和chao闷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顾愈安静坐在营帐里,垂眸看着手里的信纸,心口一阵翻涌。
那些发闷发痛的情绪在胸腔心肺横冲直撞,像是要将人撕碎揉坏,碾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