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沈荣河就这样站在大使馆门口,直到天空浸透了浓重的夜色。
初冬的天气,第一次让他感到刺骨的冷。他锁骨上挂着的那枚袖扣硬邦邦的,带着点凉意,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一种巨大的悲伤随之席卷而来,沈荣河愣愣地捏着这个被他擦得锃亮的小扣,眼眶一点一点shi润。
但他很快用手背狠狠地抹了把眼睛,不让那眼泪掉出来。
别哭了……这回可没人给你擦眼泪了。
第23章
转眼间,1977年的春节就要到了。
逢年过节,部队里也喜气洋洋的,大部分士兵都做好了回家探亲的准备。
沈荣河的这个年过得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提不上什么“探亲”——最多便是和任老一家吃一顿团圆饭。
距离安德里安离开已经过了快三个月了。哪怕心里再怎么想念那个人,沈荣河知道,他还得继续以前那样的生活。
只是他的话越来越少了,平日没有表情时,眼中也生出一分冷气。
他身边的几个兄弟也看出了端倪,哪怕在逗贫时,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扯到女人、情爱这类话题。之前老三无意提了一嘴“内谁谁的女朋友”,还被刘邵诚狠狠踢了一脚。
沈荣河知道他们都是照顾自己的感情,这份善意也让他心里有些感动。只不过他这情况与他们所认为的大相径庭罢了,首先他恋爱的对象不是女孩,其次他们也没有分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哇,刘哥,好口福啊!”
徐胜一回宿舍,便一眼看见刘邵诚正端着个钢制饭盆等着他们,那盆里装的是红烧rou,红白相间,泛着油光,不由得大呼小叫起来。
军队里伙食本就一般,更别提这个年代,只有过年才会按营分配一些猪牛rou,一层层分下来,到他们嘴里还不够塞牙缝的。所以这会儿刘邵诚手里的rou一看便是家里人送来的。
“别贫。这你们嫂子给带过来的,趁热吃吧。”刘邵诚把那饭盆交给他们,徐胜立马兴高采烈地接过来,中气十足:“刘哥替我谢谢嫂子!”
“刘哥,新年快乐。”沈荣河也在一旁舒展开眉眼,露出一个诚意的笑。
好久没看见他的笑,刘邵诚也难得愣了一下,紧接着也跟着咧起嘴角,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新的一年了!继续好好干!”
他这一声喊得很高昂,里面透着满满的希望,拥有着使人信服的力量——一切都会变好的。
今年的年夜饭和以往差别不大,任含英带了朋友来家里帮忙,正在外院择菜,正巧沈荣河进门,一时间与刚要出来的崔娟打了个照面。
“戎哥。”女孩抬眼看着他,声音很细。
他们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便没再联系过了。沈荣河再看见她,心理还是有些别扭和愧疚,冲她草草点了点头,便先一步跨进了里屋。
“荣哥儿过年好,过年好!”
外头冷,那只大嗓门儿的鹦鹉这会儿被挂在客厅,看见他又生龙活虎地叫起来。
“荣河啊,”任老爷子见他回来,颇为亲切地拉着他坐下:“咱们好久没见了。”
“前一阵子事情多,抽不开身。”沈荣河把手上送给任老和任军长的礼物放到一边,膝盖并拢,很规矩地坐着。
“我听你大哥说,你前段时间谈恋爱了?”老爷子抿了口茶,托了托鼻梁上的花镜。
沈荣河怔了一下,心想估计是刘邵诚跟他大哥汇报的。他没有矢口否认:“嗯。”
任老则轻笑一声,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你那时候问我的那些话,我就大抵有了预感....最近还顺利吗?”
沈荣河沉默了片刻,喃喃道:“他...是苏联人,最近回苏联去了。”
可任老似乎对于对方来自苏联并不感到惊异,只是提出了个更实际的问题:“那,她家里人怎么表示的?”
“他....他家里人都不在了。”沈荣河垂下眼睫。
“...倒是个命苦的孩子。”任老听到这倒是有些动摇,轻微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膝盖:“荣河,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
“现在含英也有了对象,我只担心你呀——你心思细,有些心事也不愿意说出来。我把你当成我的孩子,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
“不管你的另一半是怎样的人,你自己喜欢,觉得中意就好。决定好了,就勇敢些坚持下去——可别畏手畏脚的。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一个人解决不了,两个人都努把力,那不就轻松了一半?”
任老的眸色很深,仿佛可以一直洞穿他的内心:“甭管前面怎么过的,后半生可就是你们相互扶持了呀。”
沈荣河听见这话,有些动容。
是,他这些日子过得昏头昏脑,心里动辄就冒上股酸意和萧瑟。想安德里安想的发狂,又隐隐害怕他们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说到底,还是对现实没有信心。
可他实在不应该这么消沉——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