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安抵上他的额头,声音沙哑,“所以坚强点,我的宝贝。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也会找到你的。”
明明对方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凌厉至极,眼尾上敛,生来带着股冷傲,可此时此刻注视着他时,眼里像浸润着光,颜色纯粹得宛若傍晚晕染天际的流霞。
他顿了顿,看着沈荣河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得像是在许下誓言:“等那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第19章 第四年
1973年冬天,凯撒死了,缘由是犬瘟。
领养凯撒的那一年,他二十岁,而凯撒还没有长牙,皮毛黯淡,身体蔫蔫地蜷缩着,被他托在臂弯时瘦弱又可怜,好像稍一使劲,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会就此消失一样。
他于是给它起名为凯撒,和罗马那位鼎鼎大名的独裁官一样,预示着战无不胜,代表权威和荣耀。
它也不负众望地迅猛地长大,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出类拔萃,也随他在出行任务时立下了许多功绩。
它还记得沈荣河——它很喜欢沈荣河。
只是现在,它从那样Jing神抖擞的姿态,变得气息奄奄,曾经眼里的亮光逐渐消磨殆尽,那条缠人的尾巴缓慢地垂落。
安德里安看着难过,他抚摸着凯撒干枯的皮毛,在心里对它说,再坚持一下,等哈巴罗夫斯克的春天到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冰雪正在消融,每个生命都在隐蔽地生长……都会变好的。
可最后,他养了九年的狗,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安德里安站在一旁看着队医掩埋了它的尸体,那块土地埋葬了许多和凯撒一样的尸体,现在凯撒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Yin霾的林间又骤然刮起一阵罡风,力量大的似乎要人碾碎。
他突然感到一阵无言的悲哀。悲哀于这片土地是否只有荒凉,死亡,永远也不会等来奇迹和春天。
而对于沈荣河的感情,他曾经反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一种迷恋,迷恋美好的事物,那是人类的本能。你渴望的只是那么一种存在,一个理解、关心你的存在而已。
他得把心封存进厚重的铁皮盒子里。只要它不乱动,他就不会感到疼痛。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来到界河边,顺着那河岸慢慢地踱步,或是停下来,凝神看着这条白茫茫的河流。
他多希望下一秒,河水中央翻上几层浪花,里面蓦地出现一个人影,乌黑的头发和睫毛都shi答答地滴着水,那水一直涓涓淌进他的心底。
然后,他们也许会握手,甚至拥抱。
沈荣河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静静地,从眉眼到下颚,一寸一寸都看一遍;当对方带些不满地看向他时,他立马会吻住他方才颤动的嘴唇。
紧接着,安德里安为自己这想象感到羞愧。不可以亲吻——那样会吓到他。
这里没有送人的花,这很遗憾,但沈荣河的眼里的神采,一定像澄净幽亮的月光——明明不属于他,他却感到安慰。
只是这样想着,他的左胸口就又一次生气勃勃地飞快跳动,宛若草木抽生。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会出现在那里。
好像过往的一切是一场梦。月光照落在他的头顶时,他错以为自己与月亮很近,只有一扇窗的距离,可那分明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堑,或是银河。
而现在,黎明还未破晓,美梦就早早结束了。
安德里安看着候鸟飞越头顶,太阳一分分下沉,松柏发出风穿梭过的呼啸,他的影子正在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一切事物都在提醒他,等待只是徒劳。
他突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笼罩了他,比集中营里的世界更死寂、压抑得可怕,让他的心脏冰凉如死水。
这一刻,这样的熟悉又陌生的痛苦,让他突然不能再清晰地明白了,深深望进对方那双子夜似的眼时,心上传来的那种战栗,那种自由,究竟是什么。
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
“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你会想起我吗?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今晚没有月亮,安德里安只对着昏暗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无人应答。
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便是为了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如果,如果这一切……毫无意义。
他垂眼看向空荡荡的雪原,那里除了不夹感情的冰冷的空白,只剩下空白,满目苍茫和荒凉——
仿佛一生也望不到尽头。
第20章
沈荣河偏过头,错开对方的目光。
他现在不敢再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怕再看一秒,自己又会冒出更多的眼泪来。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真想知道,那七年,安德里安是如何挨过来的。明明他们的感情早已隐蔽地各自萌生,却距离相通错过了七年之久。
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目送着他的背影,眼看着他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