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眼眶发热,或许是由于太过不敢相信,竟生出种想哭的冲动。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哪怕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在那些个黑夜,他告诉自己得坚强起来,不能再轻易落泪了。
可不知为何,看到安德里安,他那些潜藏着的脆弱和委屈又要叫嚣着破茧而出,像墙体砰然开裂、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要无休止地刮进来。
沈荣河使劲眨了眨眼,赶紧把那些酸意憋回去。他装作无事地挤出一个笑来,回应道:“少校。”
对方好像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
安德里安既然能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自然早不是一个小小少校,只是沈荣河没仔细琢磨,随口而出。
任含英还在一旁,现在的确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便从她那里拿了笔和纸,挑出一页空白,刷刷写了一行字,末了撕下来递给安德里安:“这是我的地址,你跟看门的说一声认识我……就能进去。”
他看着对方不带迟疑地接过那张纸,微不可见地颔首。
“荣哥,咱们该走了,她们都在等着呢。”任含英见状,适时地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沈荣河点点头,又对安德里安说:“有事就找我。”
安德里安的目光在他和任含英之间流连了一会儿,渐渐沉了下来。随后他低头,将纸条叠好装进胸前的口袋里。
任含英她们约定的是一家正宗北京菜,店里挂着红灯笼,顾客三五成群,气氛还算热烈。
等待上菜这段时间,当然是聊天的好时机。任含英把女伴一个个给沈荣河介绍:“哥,这是王秋霞,这是崔娟……”
沈荣河一个个冲她们点点头,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微笑,他本就长得俊朗,身上又透着股军人的严肃和刚毅,恰到好处地体现着属于男人的成熟魅力,很容易让异性心生好感。
“任连长,你平时喜欢做什么呢?”
一个女孩儿大胆地发问了,沈荣河没想到这相亲性质的对话就这么开始了,他愣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打枪……或者练练拳。”
席上传来女孩的娇笑声,沈荣河没和这么多女孩一起待着过,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一旁的崔娟偷偷冲她眨了眨眼,看样子是心动了,任含英才松了口气,同时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觉得从一开始,沈荣河就有点心不在焉,现在又因为觉得插不进女孩们的悄悄话,只顾给自己倒酒,干脆试图退出她们的对话,连对在场偷瞄自己的女孩子也浑然不觉,一幅不开窍的模样。
第6章
沈荣河确实觉得有点无聊了,女孩子那些悄悄话他也懒得去细听。他一个人端着酒杯出神,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刚刚的事。
安德里安的出现,唤起了他身体里的另一段记忆。
重返祖国后的路很不平坦。刚一回国,“叛徒”这样血淋淋的罪名压到他头上,他又被拷上镣铐,关押,下地劳动...漆黑的牢里,身上只有一包烟和张连峰给他带回来的日记本,
他翻着翻着日记本,翻到了68年的夏天,安德里安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日记本中。
就像是某种命运的指引,他们两次奇迹般的相遇——安德里安也护了他两次。
他那时候才突然明白了这包烟是谁的,没有火,他只能放在嘴里浅浅地尝。滋味很苦,但想着这是曾经有个人帮他讨来的公道,便凭空多了些慰藉,稍稍冲淡了这份苦。
他至今依然感恩这份慰藉。
而现在,沈荣河心情很复杂,这一切都让他感觉不曾变过似的。
可是又怎么会一成不变呢?自己不也变了不少了吗?
七年,这样漫长的时间,可以允许任何事发生。
脑子里太乱,他干脆把酒满上,仰脖一灌,把磨人的思绪抛在脑后。
“戎哥好能喝啊。”崔娟又小声耳语,语气里已经带着一丝钦慕,也跟着任含英叫起
了哥。
任含英却皱了皱眉。
在她看来倒是未必……只恐怕是在借酒消愁。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八点钟,沈荣河全程也没怎么和女孩们搭上话。等说到走人的时候,他提出送女孩儿们一程,被任含英拒绝了。
“哥你快回去吧!你也喝了不少了,先照顾好自己吧!我们几个一起回去没关系的。”
沈荣河听她这么说自然也不再坚持。而且他确实喝多了,脑子涨的发痛。
有人喝醉了发酒疯,有人倒头就睡,而沈荣河属于就算醉的一塌糊涂,从外表愣是看不出来,走路也不摇不晃,就跟没事似的。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在这时候随便一推,他都能栽个跟头起不来了。
得赶紧回宿舍了。
他揉着太阳xue,一步步像在棉花上走似的直发软。强忍着不适,沈荣河终于坚持进了大院里面。
然而就在他走到自己宿舍楼底下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的眼花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