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畏缩没持续几秒就消失了。
他爹是厅长,天塌下来都能硬给塞回去,他从小到大还真没怕过谁。想着这样一个凭空出来的男人还敢教训他,他就怒火中烧:
“你谁啊!瞎管什么闲事?你信不信……”
“任一戎。”男人快速地打断了他的话,好像根本不怕似的。那双漆黑的眼眸看向他,对视时让人颇感压力,“我需要信什么?”
“任…你是任一戎?”
青年的脸色一番变化,最后变得极臭,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得,算我倒霉!”
说罢,他还瞪了一眼那老头,又发现任一戎依旧在盯着他,青年暗骂一声,只得愤愤收回了目光。
“任一戎?那不是任军长的弟弟吗……”
“难怪啰!人家也是有权有势的,不然哪管的起闲事……”
人群渐渐散去了,议论声也随之传进了男人的耳朵里,老人有些畏缩地打量了一下他。
见男人毫不在乎,老人才松了一口气,感激涕零:“谢谢你啊小伙子!要不是你,我这报刊亭今天就算到头了!”
任一戎摆了摆手表示没事,顺便从兜里掏出两枚硬币:“这个,我要了。”
他挥了挥刚刚一直在看的报纸。
走着走着,任一戎脑子里又冒出刚才的小插曲。
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如今也不是一股子热血直往脑上涌的青年了,怎么刚刚就冲动地直接对上了呢?
他知道刚刚那青年有点来头,也好在对方也没有再纠缠下去。他可不想给任家惹麻烦。
任一戎的目光闪了闪。
可能因为刚刚老人站在他面前时,那伛偻的后背让他觉得有种熟悉感吧。他赶紧悬崖勒马,余光瞥了几眼那报纸,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抑制住此刻心里翻涌而上的感情。
突然,他的眼神微微一滞。
“……邓小平指出,此次谈判目标为实现中苏关系正常化……”
“……记者:崔娟,王秋霞……任含英。”
他把报纸卷了卷收好,眼里的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这下好了,他心里又翻腾上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却同样猛烈的感情。
由于这一小段文字,后面的路几乎都在他脑中不住的思绪中匆匆而过,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到了一座四合院的大门门口。
他刚推门而入,院里的鹦鹉便扯着嗓子叫道:“戎哥儿回来了,戎哥儿回来了,欢迎欢迎!”
听着那一板一眼的声音,沈荣河嘴角才重新勾起抹笑。没等他进去,又听见一个老人的声音:
“是荣河回来啦?”
任一戎,不,该叫沈荣河的男人“嗳”了一声,轻车熟路地从茶台上取了茶壶和茶杯。
老人正坐在花梨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不知在看些什么,见他进了屋,忙招呼他坐在一旁。
沈荣河帮他和自己分别倒了茶,刚一坐下,就见老人将脸转向他,老花镜微微下压,松弛的眼皮下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心:“这次——没牵连到你们吧?”
沈荣河摇摇头,安抚道:“没有。中央警卫局的干部里调出了五个小队,对我们影响不大。”
任老闻言才歇了口气,又像不知该怎么说似的,唏嘘不已:“哎,今年真是——世道说变就变。刚关进牛棚的时候,谁想过文革有天也会结束呢?maozedong也会去世呢?一切就跟做梦一样。如今‘sirenbang’也粉碎了…这下是彻底结束了。”
沈荣河呷了一口茶,认同道:“最近应该能太平一段时间了。”
任老感慨过后,将老花镜取下来叠起放在一旁:“得啦,不谈这些了……你这是明天就回去?”
“嗯,得去了,不然那群新兵蛋子得造反了。”
老爷子被他无奈的语气逗乐了,下一秒,他又看到了沈荣河胳膊肘旁的报纸,眨了眨眼:“这是今天的?”
沈荣河轻轻应了一声,把报纸递给对方:“路上顺道买的。您看看吧,含英的名字在上头呢。”
任老赶紧又重新带上老花镜,把报纸放在眼跟前细细地看,等看到了女儿的名字,才喜笑颜开:“荣河,你觉得这写的怎么样?”
沈荣河失笑,他又不是干这行的,怎么知道好赖?
他只好中规中矩地回答:“挺专业的。”
饶是这样,任老还满意的笑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含英这丫头可算有出息了!”
“对了,”老爷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看向他:“含英前几天让我问问你,后天有空接她没。她们新闻组聚餐,你也跟着去吧。”
沈荣河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老爷子又给自己牵线搭桥呢。他不好明着拒绝,只得点点头:“那行,您让她等我吧。”
他看着老人一幅心满意足的样子,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一眨眼已经七年了。
1976年注定成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