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说,“你应该给我们去了解你的机会。”
“可是装得太久了,我已经分不清哪部分才是我自己,哪部分又是你们想要看到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屋里不透光,程诺把握不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他快要睡过去。
“唐燚和林晓芸前后生了两个儿子,全部体虚早夭,没活过六岁。有道士说林晓芸命里无子,后半生注定孤苦无依。她怕自己和唐燚的家产没人继承,于是收养了我,时而对我报以沉重的期望,用心呵护我成长,时而怨恨为什么我可以健康长大,而她自己的孩子却活不下。”
“你的死和他们有关?”
林木森换了个坐姿,他的语速快了起来。
“刚刚我说的是他们对外的说辞,现在我们换一个说法吧。唐燚靠皮包公司和高利贷起家,治安没那么好的年代里手里背了太多人命,早夭的儿子就是被他的煞气克死,帮他作恶的道士骗着林晓芸,从农村买了个五行八字都适合做人祭的小孩。偏偏林晓芸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养了。”
“被林晓芸接到身边前,我从未不知道有女人可以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暖,可是她总是忽冷忽热,有时会照顾我洗漱穿衣,抱在怀里哄我,有时凑上去又被她甩开。”
“我以前,总以为是我不够懂事,不够听话,不够出色,让她拿不出手,死后很多年,我才想明白,她有多喜欢我骄傲的模样,就有多恨我不是她亲生儿子。”
程诺垂着眼,捏了捏林木森的手心,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她是这样,良萱也是这样,我对她越好,她越觉得我在挟持她,我那些朋友们,享受着我的尊重,又嫌弃我太过虚伪。”
“程诺,只剩你了,不要从我身边逃走。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假装下去。”
程诺觉得林木森把自己和这些与他毫无关联的人混为一谈,十分的不讲道理,然而自己似乎又没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去指责他。
平白的被误解了一通,可程诺现在只在想,怎样安慰才不至于太过浅薄,显得敷衍,又不会深入太多,触及林木森的伤心往事。
他用脸蹭了蹭林木森的手背。
“我从前总在想,死亡到底宣告着什么?尤其是当我得知这世上真的有鬼,有Yin阳轮回。当死亡不再是绝对的终结,它就丧失了让人敬畏的属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大家又该怎么定义‘活着’?”
“即使仍然有极高的风险,也一定会有很多偏好风险的投机者,热衷于探索Yin阳的边界,甚至制造出更多不必要的死亡。”
“但我再遇见你,我又觉得这些混乱不全是坏事,你还记得你刚出现的时候吗?你变得懵懂幼稚,随着魂魄归体,你又渐渐和高中时一样,平常总是力求完美,偶尔会有些顽劣,你短暂的,又重新成长了一遍。”
“大概对你来说,死亡是一次彻底摆脱了过去的重生,你和曾经一切的物理联系都终止了,你可以有机会,没有负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林木森,你自由了,不必再考虑他们和我对你的看法。”
林木森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替程诺掖好被角,低头亲了下程诺的额头,伸手盖住了他疲倦的眼睛,轻哄到,“睡吧。”
“我来,就是为了和过去彻底告别。”
“除了你。”
程诺拨开他搭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去忙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你知道我要去做什么吗?”林木森被他过于懂事的模样惹得笑了一声,他怀疑程诺还以为他是想象中那个舍己为人的正人君子。
“那是你的事,他们与我无关,我只关心你,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些。”
林木森被他一句话堵得心口发软,他想,自己其实没那么难哄,良萱当年要是能有程诺一半听话,也不至于让他费那么多心管她。
他守着程诺睡着,坐到办公桌前,抽了张酒店配备的手写纸,两指并拢,指尖燃起一道灰色的火光,凝神画了道符,符文落在纸上,灰色暗焰烧出几个小人,纸人向四周散去,从门缝窗沿飘出去,有些纸人跌跌撞撞跑出不远就落在地上,有些找到了方向越飘越远。
林木森身形渐消,本该熟睡程诺又出声叫他,“木木。”
“让我亲你一下吧。”程诺迷迷糊糊睁开眼,我怕我以后没有机会再亲近你了。
林木森靠了过去,程诺撑起身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早去早回。”
“好。”
第十七章
“嘿,乔伊,你先去。”
举着棒球棍的瘦小雀斑男孩被推了出来,他转头看了眼被高大树木遮盖的院子,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摇了摇头往男孩堆里缩了缩。
然后被身边又高又胖的小子推了一把,“快去!”
乔伊两步一踉跄,三步一回头,从栅栏翻了进去,紧紧抱住棒球棍,穿过几棵久未修剪枝繁叶茂的老树,蹑手蹑脚拉开小楼一层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