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有无数个亡灵在啃咬。这一切于凤华而言都在意料之中,便有千万苦楚,难不成还能疼过当时崖涘亲手捉锁链将他穿心而过之痛?
凤华咬牙冷笑。
……再睁开眼,耳旁的风声中多了啾啾鸟鸣,有风暖花开的香气,脚下踩着的青草甚为柔软,如一块铺设于春天的毯子。眼前是一座很圆润的小山坡,山下有流水人家,还有几对蛱蝶围着他翩跹起舞。
于是凤华便知道,他终于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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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华此刻无事一身轻,漫步至山坡下的时候,甚至还特地去山脚一处流水淙淙的浅溪照了个面。水面上倒映出一个身穿白衣的素朴男子,长发半束半垂,眉眼与他先前在天界时的真容相比,只略有二三分相似。
凤华瞧了会儿,舒然一笑。随即解开发带,以水扑面,冰凉的溪水拍打在两颊,水中都有自由的芬芳气息。
不一会儿,凤华重又束好发,振衣起身,打算寻个人问路,看此处距离那名叫南冥的小儿到底有多远。
待他潇洒行至山下一户人家,推门见柴扉内一只老黄狗趴在石板上吐出舌头,见一个陌生人闯入,叫都没叫一声,继续慢悠悠舔了一口水。一群肥硕的芦花鸡扇动翅膀扑到他面前,撩起一地的碎石子和鸡屎。
惊的凤华一闪身,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
屋内有人闻声走了出来,迎着日头就见一个白衣胜雪气质绝尘的美男子凭空掉在自家院子里,吓的险些将手中的簸箩给掉在地上。
仙,仙君……那年轻农夫可怜巴巴地唤他。
凤华一蹙眉。
那农夫立刻改口,磕磕巴巴道,道,道长?
凤华默默地放下拳,忍不住又咳嗽一声,尽量使得自家声音讨喜些。问他道,这位小哥儿,你常居于此处,可知附近是否有座南府?
农夫一愣,随即捧着簸箩,傻傻盯着凤华张大了嘴。啊?南府,那是在哪里?
凤华没料到问道于盲,撞见个比他还傻的。
于是凤华掉头就走,临走出院子篱笆的时候,他想了想,回身多问了一句,这里可是南赡部洲?
啊,啊不是!那农夫终于伶俐了一回,说了句较长的话。这里是东胜神洲,道长若想去南赡部洲,须沿着极南一路走,走到一处海边,渡了海,海对岸便是南赡部洲地界了。
凤华刚要迈出的脚步一滞,上半身晃了一下,难得的,一向处事散漫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凤帝他老人家,此刻居然有点慌。
那何处可以买到快马?凤华认真地问道。
农夫这次答的更利索了,大声道,出了谷,前方有个镇子,镇子上卖什么的都有。道长只需交一块银角,便可挑一匹脚力好的公马,不出一月便可到达此界与南赡部洲交界的明海。到时道长可以马匹换船资,一些儿都不浪费。
这农夫,倒是个很会过日子的。
凤华不由得对这个裤腿卷到膝盖手中还牢牢捧着个簸箩的年轻人刮目相看。他沉yin了一下,这才想起此刻他身无分文,袖管内空荡荡,百宝袋也未能带下来。经轮回井一遭,他身上的法宝也都替他挡了灾劫,消耗的涓滴不剩。
当初跳轮回井的时候,凤华并没想过他会面临眼下的尴尬。
咳咳,凤华咳嗽两声,唇角往上勾,尽力使自家瞧起来不仅讨喜,还特别诚恳。于是他又含笑睇视那年轻农夫,款款道,吾刚刚下山,于红尘不熟,师门也未曾教导何为银角,所以……
他停顿的意味深长。
那农夫果然听懂了,只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他张大嘴巴呆呆地又将这位白衣道长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分明只有一件素净白袍,长发束了个高马尾,全身上下一丝装饰也没。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瞧了几眼后,鬼使神差地,放下手中簸箩,噔噔噔跑入里厢炕头下摸出一块碎花布手帕包好的银角。
迎着光,农夫冲到院门篱笆前,高握着一小块银角,手心中还捏着那块碎花布手帕,结巴道,这是,是俺娘交给俺的娶媳妇钱儿。可是俺还小,道长你渡海去了南赡部洲后,寻见你要见的人,记得再托人将银角还给俺,就,就可以了。
凤华的笑容一滞,抬眸道,你怎知我是去南赡部洲寻人?
农夫嘿嘿傻笑,摸了摸后脑勺,半天才想到一个不lun不类的比喻。因为道长你刚才提到南府的时候,瞧起来就和俺爹当年瞧俺娘的眼神一模一样。
凤华足足将这句话在脑子中过了两遍,才明白这个凡间小农夫居然在大着胆子调笑他。他又好气又惊奇,数十万年光Yin里,历来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从未有谁敢来调戏他!
凤华眯起眼,修长手指夹过那枚银角,逆着光打量了这农夫两眼,淡淡道,吾今日承你的情,待日后找到了那人,定会还你银子。
好的好的,那农夫一叠连声应了,然后又觑着他神色,极小心地道,这里是东胜神洲大宛国玉关外,这山虽小可也有个名字,叫做青草坡。俺姓王,唤作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