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姬神色羞涩,笑容却颇是甜蜜,拉过我的手,将我打量:“霓生,你还好么?我和阿麟先前跟着曹先生去探望你,他说你须多歇息,不许我等打扰。”
我笑笑,道:“早无事了,不知曹叔在何处?”
“他当下就在园中。”伏姬道,“正与秦王喝茶赏景。”
喝茶赏景?
我有些诧异。曹叔一向对这些享受之事不大在意,也甚少在议事之外有这些应酬,如今倒是给面子。
不过有秦王在,却是正好。
我说:“阿麟也在么?”
“在。”伏姬笑盈盈,“我带你去。”
当下正值春夏之交,花园中,各色花卉开得绚烂,果然正是赏景的绝佳之时。
我才入园,便远远望见曹叔正坐在一处亭子里,身后立着曹麟,而他的面前,正是秦王。如伏姬所言,曹叔和秦王正对坐饮茶,还没走到,便听得二人话语带笑,似颇是融洽。
闻得脚步声,众人看过来,皆露出讶色。
我瞥了瞥秦王,他端坐在榻上,手里拿着杯子,云淡风轻。
“你怎来了?”曹叔道,“可好些了?”
我上前行了礼,笑道:“不过是劳累之故,长长睡了一觉,怎会不好。”
曹叔让我上前,亲自给我把了脉,大约是觉得我果真无事,眉间神色放松下来。
我看了看秦王,道:“殿下也在。”
“孤与曹先生一见如故,”秦王淡笑,“会面之后,便相约到此处小憩片刻。”
我心底冷笑。
无事献殷勤,也不知道他当下心中又想着什么合算的买卖。
秦王看我一眼,颇是意味深长。
“今日与曹先生相谈甚欢,”他神色自然,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和颜悦色地对曹叔道:“可惜孤营中还有些事务须处置,曹先生方才提及之事,孤定当考量,改日再与先生详谈。”
曹叔在席上一礼:“如此,多谢殿下。”
秦王颔首,从榻上起身,又与曹叔寒暄两句,告辞而去。
曹叔让曹麟去送秦王,曹麟应下,送秦王出园子。伏姬跟在曹麟的身旁,也走了出去。二人并行一处,相视之时,眉眼皆带着笑意,看着颇让人舒心。
“阿麟颇有将才,亦通晓谋略。”曹叔缓缓道,“可惜,他只想做个凡人,论野心,远不及秦王。”
我闻言,回头看向曹叔。
“曹叔与秦王谈过了?”我问,“不知谈了些什么?”
“谈了好些。”曹叔道,“多是将来教众的安顿之事。”
我的目光定了定。
“曹叔决定了?”我忙问,“果真要将明光道解散?”
“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更稳妥的去处。”曹叔道,“这些教众当初跟着我,也不过是为了吃饱穿暖些。”
说罢,他停了停,看着我,目光深远:“霓生,我不剩许多日子了。”
☆、和谈(下)
心头仿佛受到重重一击, 我望着曹叔,怔忡不已。
“怎会如此……”我有些不知所措, 结结巴巴, “谁说的?是……是那扁鹊?”
曹叔神色平静,道:“我自己的身体, 我自己知晓,那扁鹊亦是这般相告。”
我忙道:“可你昨日说,这病无碍,装作病重是为了拖住蒋亢。”
“为了拖住他是真, 这病无治也是真。”他声音温和, 说着,将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霓生,人终有这么一日, 云先生如此,我亦然。”
我望着曹叔, 悲从心来,喉咙登时被涌起的酸涩卡住, 眼泪簌簌涌了出来。
“阿麟……”我擦一把泪水,哽咽着说,“阿麟知道么……”
“我不曾告诉他, 不过他能猜到。”曹叔拿出一块手帕, 给我仔细地擦拭眼泪, 缓缓道, “教中的事还未完,此时向他明眼太早。霓生,你比阿麟心思强韧,我告诉你,也是让你有所准备。阿麟与你自幼情同手足,你知道他性情单纯,若我哪日突然不在了,须托你多多照拂……”
我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曹叔这病,在去年便已经有了苗头。不过他并不在意,与这病比起来,他更Cao心明光道的出路。
自天下大变,局势风起云涌,明光道虽趁机扩张了许多地盘,但自身的危机也越来越重。上百万的教众穿衣吃粮,皆为大事。曹叔每日Cao劳,不料自身的病情愈发严重,终于病倒。
也就是在那时候,曹叔有了退意。开始着手布局后路,与秦王和谈便是最上之策。后来明光道攻占鲁国、济北国和东平国,一来是为了缓解明光道财政之危,二来则是为了在与秦王和谈时能有更多的筹码。但也是在那时,曹叔由于身体不适,将领兵之事交给了蒋亢,而蒋亢的野心也愈加暴露出来。
“蒋亢其人,跟了我许多年,虽对教中治理之法与我不尽相同,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