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年累月受人光顾,青石板上磨出了光亮,有大约一米长的一块地方一整天都晒不到太阳,是解散时大伙儿哄抢的“宝座”。
空调、淋浴此刻离他们都太遥远了,只要把衣服一直掀到肩膀,整个背贴着石板躺上去,再喝点水,就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严明信才不稀罕那么个破地方,他看君洋亲切,看学生也有一层爱屋及乌的滤镜,哪样都比坐一边强。
他笑yinyin地凑上前,耳语一句:“你喊半天了,我听了都替你嗓子疼。”
说着,他当着几十双眼睛的面,明目张胆地伸手去勾君洋缠在手掌上的哨子。
君洋铁面无私地伸出手,横亘在两人中间,绷着脸表示:“不行,今天我非得……”
可掌心刚碰到严明信胸口,他大脑短路了一瞬,一时没能以一般人的眼光正确判断这个拒绝动作的暧昧程度。他心里只想:我为人师表,这光天化日,我怎么能对严明信动手动脚呢?
他立刻欲盖弥彰地把手一缩,哨子随即被人拎走了。
君洋:“……”
“嘟——”
严明信吹了一声:“预备——障碍场,1至4区单程计时穿越——开始!”
学员们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但回头见教官没有怫然作色的意思,好像政权确实易主了。他们一边腹诽怎么随便来个人都能Cao练Cao练他们,一边被严明信赶鸭子放羊似的“跑跑跑”声催上了路。
严明信穿着便服,干净又柔软,怼到粗糙的地面上非得把衣服磨出洞来不可。他也不傻,没亲自下场,轻松地绕开了障碍区,对着累成狗的学员们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指指点点:“脚掌发力,手臂带动身体,想想立定跳远怎么跳的!第一跳越远,后面越省事……哎,前面那个,脚别往后撩土,你知道什么叫‘隐蔽’吗!隐蔽!不是,你这么扬沙,你是就怕别人不知道这儿刚有人过去是吗?爬的时候脑袋斜一点儿,怎么这么不机灵?小心刮到脸破了相……胳膊肘往下压,都注意了,以后你们是要过体检的!训练时不要受伤,明白吗!”
“这不挺好的吗?”到了终点,严明信抄了一路近道,连大气儿都不带喘,看学员们大汗淋漓,大手一挥,“休整三分钟!”
“可以吗?”一人刚要盘腿坐下,忽而想到了什么,疲惫带来的脆弱稍纵即逝,立即倒带似的又站了起来,警觉地摇摇头,看怪人般看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师兄”,“不行,不能休息,教官看见要罚的。”
“休息会儿吧,算我的。”见学员们犹犹豫豫,可怜巴巴,严明信带头坐下。
“师兄,”一个学员仔细打量了严明信几眼,被他身上那股阳光劲儿和大赦天下的恩典蒙蔽,真以为是自己人,问,“你在哪个部队?是干啥的?跟我们讲讲呗?”
严明信不好直接回答,就道:“嗨,我就一个小兵,没什么可讲的,你们教官才是很厉害的人,多跟他学学。”
话音一落,迎上一堆写满“有多厉害”的期待面孔,他立即明白君洋往那冷着脸一站就镇宅,根本不用把生平经历搬出来压场。
谁也不知道这帮学员将来去向如何,他也不知道枯桃舰上的相关规定,只好说:“反正是厉害,就对了。”
学员们大失所望,悻悻道:“他对我们是挺厉害的。”
严明信:“怎么说?”
“早晨起床先来五公里负重越野,回来10组蛙跳,上午课间休息是俯卧撑、单双杆。”学员们七嘴八舌,“下午挂钩梯、游泳,要不就是抗暴晒、障碍穿越,晚上上完晚自习,夜里紧急集合扛沙袋。”
严明信听得嘴角一抽,叹为观止地想:真离谱啊。
不过他忽然又想到,这也不能怪君洋。
不是那个人心狠,而是他自己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什么无忧无虑的日子,从前只能做自己的主,他就变着法地逼自己,现在推己及人,习惯性地对学生施压。
只不过他在重压之下脱颖而出了,看着他时会常常让人忽略甚至忘记,他是怎么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吃着苦熬过来的。
“你们教官……”严明信眨眨眼,口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做得也没错啊!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过让你们完成这样的训练量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只是想用反复的练习帮助你们掌握一些技巧,毕竟你们要面对的是战场,不是田径场。要是你们做一次就达到他的要求,他也不会这样了,你们以为他在那陪练不累吗?”
“你以前也是这样练的?”一位冷静的学员提出了非常实际的疑问,“那你怎么这么白?”
“我现在不一样了嘛,除了出早Cao,我们一般进行的是室内训练,白回来了。”严明信煞有介事地再次无中生有,“我在你们这个时期,也和你们现在一样黑。”
“我倒不怕晒黑,就是觉得我们无缘无故地多受了好多罪,最后大家一起毕业,谁也不会知道我们是怎么训练的。”有个学员说,“你看这儿,就我们一个班,其他班至少要再过一个小时才来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