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些人看来,我和彭长净原本只是帮主之争,党羽中同情他的或不在少数,可如果他投靠了蒙古人……我相信绝大多数帮中兄弟都能是非分明,与他划清界限。”
“好美的人儿!……小娘子你————”
将手中的青瓷茶杯放在几上,黄蓉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蒙古大军的威胁迫在眉睫,我不愿在此时大动干戈,让丐帮伤了元气;而且随着彭长净的败亡,他的势力也是树倒猢狲散,真正的死党早就跟着走了,剩下的……算他们见机得快,暂时还是镇之以静吧。”
被打断思绪的黄蓉本就不喜,听见这话更是羞恼,一脸怒意的转过身,看见的却是面前衣冠不整的醉酒士子,不远处马车的车帘半掀,一个光着身子、仅拿件亵衣遮住胸前的女子正好奇的望向这边,显是这士子的侍妾一类。
“帮主,这是为何?”
黄蓉在院中用过晚膳,想起先前一整天的议事,不由一阵气闷,起身到卧房脱下一身劲衫,换上时下民间女人常穿的宽袖襦裙,朝府外走了出去。有丐帮弟子上前请示,黄蓉轻轻摆了摆手:“不用跟随,我只是在附近走走。”
“……帮主言之有理。”
待出得大门,沿着石板大路行了盏茶不到的时间,转身走入一条砖砌的驰道,又沿着平缓的山坡,走上一座满是竹林的小山,步入山顶的凉亭,放眼望去,整个襄阳城的夜色顿时尽收眼底。
“有什么不敢的?”
不知过了多久,棱棱的车轮声从远处响起,一辆马车缓缓行来,至凉亭处停下,从车厢中传来男女作乐嬉戏之声,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旋即又静了下来。
一边说着,年轻士子抓起车旁挂着的灯笼,挥手赶开下人的搀扶,踉跄跳下马车,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到底是谁家的小娘子,嗝……不要怕,让老爷我瞧瞧你的脸……”
沉吟半晌,鲁有脚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请帮主放心,我会看好帮中动静,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有异心!”
不一会,从车帘中探出一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摇头晃脑的望向这边:“哪来的女人?光看背影就如此引人遐思……”
“帮主!”
鲁有脚听得圆瞪双目,一拍桌案勃然而起,大怒道:“这厮真敢如此丧尽天良?!”
昏暗灯光下,只见黄蓉的肩膀微微耸动,待到抬起头,眼神中已是一片冰寒,脸上却笑靥如花:“这位公子,大晚上的走这夜路,就不怕遇到鬼么?”
“好贼子!”
不等士子从震惊中恢复,只见手中的灯笼突然熄灭,紧接着一连串噼啪声如雨点般响起,伴随着啊哦的阵阵惨叫,待得马车旁的下人扑了过来,只见士子正以狗吃屎的姿势跌在地上,脸上片片青红,口中被塞了满满的泥土,撑在那兀自发愣,而
看见鲁有脚郑重其事的模样,黄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摇了摇头:“鲁长老你可知道,如果能确定彭长净投了蒙古,其实也不全是坏事……”
夜风轻拂而过,不时有脱落的竹叶在月光下飞舞,黄蓉静静眺望着因连年战乱而疲敝不堪的城池,绝美的容颜也不免染上几分落寞。
鲁有脚突然躬身行了一礼,郑重说道:“属下知您武功高强,但您的一身安危干系大局,请务必保重自己,不要轻易涉险!”
黄蓉微一颌首,转而说起彭长净本人:“至于这个前彭长老么……我击败了他三次,破了他的邪功,还让他几十年集聚的势力尽毁,不得不亡命天涯,不恨我入骨才怪。现在他在大宋无立锥之地,想要报复于我,唯一能有所指望的,就是去北边投靠蒙古,出卖我和丐帮的情报作为立身,然后成为蒙古大军南下的爪牙先锋。”
……暮色匆匆,很快就到了掌灯时分。
“这我知道……真要清算,帮中骨干怕是十之二三都和他有关系,只是亲疏不同,未必肯替他卖命罢了。”
提出条程,黄蓉与众人逐项定夺,直到日暮时分才商议完毕,待得其他长老纷纷告辞离开,鲁有脚看了黄蓉一眼,才迟疑道:“帮主,彭长净身为净衣派首领,帮中唯一的八袋长老,门人弟子众多,后患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消弭。而且现在他躲了起来,不知藏身何处,说不定还会对帮主不利……”
“我以女子之身,承担丐帮偌大一份基业,何其不易……靖哥哥却想要只手挽天倾,让这半壁神州免于沉沦,更是比我艰辛何止十倍百倍?眼看朝廷君昏臣奸,一年比一年民不聊生,这抵御蒙古铁骑的大业,只怕是难了……靖哥哥,如果不用理会这些,回到桃花岛安安稳稳过我们的日子,那该有多好……”
语气油滑轻浮,且带着醉醺醺的酒意,显不是什么善类。
黄蓉微微一晒,娇美的面容上露出不屑之色:“鹰犬爪牙怕也不是那么好当,他又不会行军作战,如我是蒙古人,多半会把他暗中派遣回来,和这里潜伏的奸细一起里应外合,制造机会谋害于我……说不定,不用我们费力去搜寻,到时候还能有和彭长老再见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