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他们的女人拉开了那铁闸门,移开木门,站在门前,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她大约二十来岁,穿了身裙摆及膝的裙装套装,一双粗根的高跟鞋,显得小腿很长,齐刘海齐耳的短发,脸很小,笑起来甜甜的,脑袋上歪歪地扣着一顶贝雷帽。
电梯是全木结构的,里只有两个按钮,也都是木头做的,上面用墨水分别写着“中心层”和“上一层”的字样。
怜江月和玲珑星进了电梯后,女人也进来了。她微笑着拉上闸门,按下“上一层”的按钮。电梯缓缓地向上移动。
玲珑星又开始吃杏子,边吃边往地上扔杏核。电梯里很干净,上下左右,每一根木条都打了蜡,油光发亮。怜江月便把果核一一捡了起来,玲珑星再要乱扔,他就把手伸到他嘴边。玲珑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再吃出来果皮果核,不乱扔了,乖乖放到了怜江月手里去。
怜江月问了问女人:“请问这里的电是怎么来的?太阳能发电?风力,还是水力?或许……这里有核电厂?”
女人看了看他,仍旧保持微笑,却是无可奉告。怜江月一笑,他有些为难这个女人了,她的名字或许是某电梯,而能回答他的问题的只可能是某电工或者某建筑,某工程。
这就是侠客说的,这样的命名方式使生活更简单吧。
不过有一个问题,这位某电梯女士应该能回答。怜江月问道:“一般需要多久能到上一层?”
“三十分钟,”女人看了眼手表,面带微笑地说道,“现在还剩下二十分钟,请扶好扶手,站稳。”
她的话音才落,电梯剧烈摇晃了起来,但很快就又趋于稳定,似乎完成了一次提速。
这电梯一摇晃,玲珑星就不吃杏子了,紧靠角落,蹲在了地上,虎视眈眈地冲着电梯门张牙舞爪。怜江月稳稳地站在电梯里,又问道:“经常有人往返于这两层吗?”
女人说:“李骑手,张骑手,王畜牧都经常往返于这两层。”
“骑手是驯马的骑手吗?”
“是的。”
“所以你们的马是从上一层来的……”怜江月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上一层也有人住在那里吗?有城市吗?和你们的城市很像吗?”
女人又无法回答他的问题了。怜江月道:“你从来没有踏出过塔楼,去看一看上一层吗?”
女人用她甜美的声音回答道:“我的工作就是在塔楼里,接待搭乘电梯的人。”
“然后呢,工作结束了之后呢?”
女人面带甜美的微笑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会知道的。”
这或许也是遗忘之地赋予人的特质吧。
怜江月和女人没有话了。尽管他满腹疑问: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到遗忘之地的呢?这些人在来到这里之前是否就已经从事着自己现在所从事的工作?还是他们的工作是经人指派的?那人是谁?某神明?那某神明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基于什么标准指派不同的工作给不同的人?神明能看到人们的喜好、回忆?难道光是凭喜好就能把学校建得如此之好,把街道规划得如此井井有条?遗忘之地的人似乎都只拥有在这里生活的记忆,他们遗忘了自己原本的生活,却因为原本生活残余下来的记忆在遗忘之地重复着原本的生活……
电梯停下了。玲珑星飞跑了出去,怜江月走得有些慢,疑思拖慢了他的步伐,他往前张望了眼,塔楼外很亮,那光亮近乎刺眼,他一时间看不清什么,只得稍微眯起了眼睛。
快乐之地……会有什么?
总是很快乐的人吗?
到了外面,他的眼睛适应了快乐之地的亮光了,却没见到半个人。天气太好了,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浮云悠悠然,远处是连绵的青山,近旁是茵茵碧草,柔暖的风吹来阵阵花香。这快乐之地没有一幢楼房,一间房子,一片围墙,一扇门。这似乎是个人迹罕至的世外桃源。
怜江月回身望去,稍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正面呈三角形的两米多高的木棚。这就是在下面那一层时高到人的视线无法看清的,被云朵遮挡住的顶天立地的塔楼的顶部吗?
它在这派自然风光中显得是那么突兀。
这样一个好地方真的没有人住在这里吗?
电梯似乎往下行去了。怜江月在地上挖了个小坑,把玲珑星吃下来的果核果皮埋了进去,他往前走了阵,在一条小河边找到了玲珑星。他正弯着腰,脸贴在水面上舔水喝呢。怜江月在河里洗了洗手,问他:“你说的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是从那个家里跑出来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玲珑星咕嘟咕嘟喝水,头也不抬。怜江月看了看周围:“现在我们怎么再往上去啊?”
他望见北方有一座高大的雪山,半身隐在那些绵延的墨绿色的山脉后头。它的顶端也是云笼雾罩,看不清。
玲珑星这时抬起了头,脱下外衣跳进了水里,水才过膝,他坐在水里洗起了脚丫子和头发,突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