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情况下,一通电话打三个小时,就足够让人叫苦不迭,更何况是枯燥无味的工作会议。
工作室统共十几号人,包括夏燃在内分别两个写手,三五编剧,公关商务合二为一,行政和法务两两为伴,外加财务三人组,无非也就 “有活没人干” “没活愁更愁” 等等那些事。当然再愁,照目前工作室账上的数字来说,也不至于欠薪就是,撑个一年半载还绰绰有余。
可怜了实习生杜小琦,一心想给工作室第三季度收入 “破零” ,却是搜刮来几个专门救场的单子,全是要跟组编剧,结果可想而知,惨遭一致否决。
在这个行业里,水深,且污浊。哪有什么 “好来钱” 的项目,尤其是价钱开得高,又是半路才需要进场 “救火” 的,一般只能是块难啃的 “硬骨头” 。
接盘侠不好当,顶锅的作用才是一绝。
一场临时的工作汇报遽然沦为财迷的据理力争和过来人谆谆教诲的对决。
夏燃和助理穆芳私下交代了几句,确认把第四季度安排空出来后,便提前挂断了视讯,狠掐眉心揉了揉,两边太阳xue像各住了一个调皮蛋,青天白日,击鼓镗镗,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夏燃无奈曲起指节抵在太阳xue的位置又用力按了几下。他单手撑着额头打开手机,社交软件的界面一直在转圈,等好不容易刷新完毕,那一列整齐的红点实在太多,叫人毫无点开的欲望。
手指一路快速地划过,夏燃熟练地Cao作着 “标记已读” ,直到看见熟悉的头像时,指间一顿,堪堪停在屏幕上。他把 “已读” 划了回去,点开聊天页面,过时已久的信息安静躺在窗口里。
现在是9:47。
夏燃蓦地从椅上坐直了腰,仔细听了听书房外的动静,又起身到屋子里寻了个遍,皆无所获,偌大的房子没有一片活生生的、属于方珩的衣袂。
夏燃在客厅踱步了几回合,手机没有离开过耳侧三秒,数通电话无一例外全部沉进了忙音里。他撩起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神情愈发凝重。
时针数着轻快的拍子踏过10。
夏燃随手抓起一把车钥匙匆匆下楼,未至地面,一楼的大门被猝不及防推开,一抹狼狈的身影笨拙地挪进门内。
除了方珩还能有谁?
入目的两瓣嘴唇被冻得钳紫发白,前一秒还在打颤,后一秒便挣扎着咧开僵硬的弧度。它的主人努力想笑得自然,奈何牙关就是不受控地上下磕碰。
“先,先生,对不起,我来,来晚了。” 方珩哆嗦的嗓音像抖落了一地的冰碴,渲染着寒冷的气氛。
回应他的是 “哒哒” 的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地锤在阶梯上。夏燃离那个揪扯他焦急心慌的 “祸首” 近一步,再近一步,只觉一股无名的怒火烧得正旺。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夏燃沉声呵斥, “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方珩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原本鲜嫩的菜叶在购物袋冒着头,被滂沱大雨浇得奄奄一息,变成一扎残叶断梗。脚下淤积的水渍淌出一条细瘦的河,流到夏燃鞋边。
“城西新开了家24小时营业的百货商场,我前几天就想去看看,所以今天很早就出了门。您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已经在等结账了。没想到刚出商场门口就开始下雨了,我不是故意要违背您的意思……真的。” 方珩急急解释,生怕面前的人误会半分。
夏燃见不得方珩这般畸形的乖顺,他本就不是因此动怒,而是担心对方的安危。
此时风大雨大,外面哪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到处吹起风沙碎石,吹落杯碗瓢盆,吹断树丫残枝,哪样不慎砸在人身上都得砸出个好歹。又凭这天,立在雨中都难以看清一米外的人形,走在路上会有多危险?低头看不见地上的坑,抬头辨不清穿梭的车辆离多近。
自夏燃发现方珩 “失踪” 的十几分钟里,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种种可能,就是没有一种能想到方珩会平平安安回到身边。
关心使人方寸大乱,对亲近的人更甚。
总是淡然的脸上此刻颌骨突起,两鬓青筋露出,夏燃克制地敛住情绪,突然觉察到异样——方珩的左手明显被袋子勒出痕迹,右手却还一直兜在怀里,搭着条shi透的毛巾,一动不动。
夏燃的脸色倏地又沉了几分,音量反而提了几度, “你受伤了?”
方珩连连否认。
夏燃提醒道, “你的右手怎么回事?”
“啊!是这个。” 方珩献宝似的,轻轻掀开毛巾,露出底下的 “真容” ,是一坨会蠕动的,脏兮兮的 “物件” 。
夏燃条件反射地蹙起眉头,静默着听方珩娓娓道来这其中的缘分。
这其实是只nai狗,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品种,仅巴掌大,估摸还未断nai,被人放进纸箱里遗弃在路边。方珩是因为偶然听见雨中夹杂的微弱叫声才下意识去找了起来。
“路上有些低洼的地方被淹了,水漫上人行道把箱子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