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我晓得他喜欢我
国外的两年杨羿觉得比过去二十几年过得更真实,没有崇洋媚外的意思,主要是他自己终于放松心态,不再继续做那个十几岁执拗偏执的自己——努力想要证明当初留在国内没有错,努力不想辜负张宗祥和金怡的照顾。现如今自己努力与否都只与自己有关,所谓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轻松,还有个原因在于他压根没有创业,人在经历生死后真的会有很多实质性的变化,他不想拼死拼活继续活那么累,所以在杨金的公司要了个闲职,空闲时间一多,忽然就养成了一个奇怪的爱好——绘画。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他小时候学过国画和油画,并且表现出惊人的天赋,然而他自己非常抵触,甚至可以说反感,在杨金的要求下硬头皮学了一两年,等到杨金和张婉婉出国就底丢掉了。
杨羿自个儿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到国外会再次重新捡起画笔,又为什么会从反感厌恶变成热爱。总之日子就在这种恬静平淡的气氛里渐渐飞逝,直到某天吃完晚饭,杨金忽然叫住准备出门的杨羿,脸色异常郑重。
杨羿读懂他眼里的欲言又止,首先猜测他要说的是张坚的婚讯,心里腹诽,这么久也该修成正果了吧?然而杨金开口说的是:“你张叔突发脑溢血,人已经在ICU,你金姨来电话说这次可能熬不过去,你……你要回国见见他吗?”
于是两天后阳光明媚的上午,杨羿从客机里推行李出来,再次踏上了阔别已久的H市内。
杨羿是单独回来的,没通知任何人,一下飞机就坐车直奔医院。头一晚张宗祥刚脱离危险期,从ICU转到VIP病房,不过人还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能不能醒得看造化和自身意志力。张坚守了一整夜刚回家洗澡休息,病房里就只剩下护工和金怡。杨羿轻轻敲门入内,乖巧的叫了声:“金姨。”
金怡回头看到杨羿愣了愣,忽然就哭出来。
杨羿连忙跑到床边抱金怡道歉。他这两年几乎没和张家人联系,一开始确实幻想过张坚后知后觉意识到对自己的喜欢,天天烂醉颓废,又或满世界找人,然而一早说过杨羿是个清醒明白的人,他很明白幻想只能是幻想,自己是去是留对张坚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他这两年不敢和张家人联系主要是因为还没能底走出来,伤口赤裸裸摆在那儿,能不碰当然就不碰。这会儿见到金怡势必有几分愧疚,道歉和认错都真心实意,再一瞅床上闭眼昏睡的张宗祥,想到小时候在张坚受到的照料和关爱,忍不住跟金怡掉泪。
金怡向来是个温婉得体的女人,见杨羿哭反而心疼起来,连忙拍拍他的背说:“回来就好,医生说你张叔能听到外界的动静,他晓得你回来看他,指不准马上就醒了。”
杨羿于是抹掉眼泪问:“张叔怎么忽然这么严重?”
金怡皱眉露出犹豫的神情,几秒后淡淡说:“我向来把你当儿子,也不瞒你,你张叔是让你坚哥气的。”
“怎么会?”杨羿清楚张坚性格的确不太好,偏执冷傲甚至带点富二代的病娇,偶倔起来能惹得张宗祥又打又骂,但骨子里是个孝顺的,挨打挨骂都乖乖受,怎么也不可能傻逼到能把张宗祥气出脑淤血的地步。
金怡叹气说:“以前你在还能逗你张叔,也算他和坚儿之间的润滑剂,让爷儿俩不至于次次见面都剑拔弩张。这两年坚儿很少回来,每次回来都和你张叔闹得乌瘴气,偏他俩每次还都背我躲到书房,我连他俩到底闹什么都闹不明白。这次也一,坚儿回来不知和他爸说了什么,从下午说到晚上,我放不下心想问问情,刚推开门就看到你张叔打了坚儿一耳光,指他骂他……骂他狗不如。坚儿也特别奇怪,以往挨打绝对扭头就走,这次站那儿没动。你张叔还想动手,一抬手忽然就倒了下去。”
杨羿垂头陷入沉思,以前张宗祥爷俩每次矛盾他都在场,最严重就是张坚闹要创业那次,张宗祥和金怡怎么劝都劝不住,杨羿没办法只能出声,说:“星光正在转型,坚哥你张叔吧。”张坚朝杨羿露出和蔼的笑容,说:“他需要我?不有你在吗?”他是笑说的,也不知张宗祥是否听出他言语里的挤兑,听完忽然把茶杯劈头盖脸砸过去,若非杨羿把张坚推开,张坚不被砸伤也要被杯里的茶水烫伤。
回忆到这里,杨羿忍不住悄悄问自己:“张大头是让了下了降头还是怎么了?”
从医院出来杨羿忍不住想把张坚叫出来打一顿,但想想以他的性格即便挨了打,仍旧会冷脸问:“我和我爸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杨羿想想自己终究是个外人,实在没有越俎代庖的必要和勇气。
站路边刚准备打车,忽然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听二叔说你回来了,我在H市开了个小店,这会儿我在外头谈生意,地址我发你微信上,你到店里先自己玩一会儿,晚上我回来请你吃饭。”
杨战压根没给杨羿说话的机会,一口气安排完就直接挂了电话。杨羿望微信里弹出来的定位消息,忍不住想,这位堂哥还真是没变化,一如既往的干脆又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