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正在案上给文昌帝君烧香,见何须问来了,比他还淡然:“为了锦儿被罚之事?”
何须问点点头,上前去扶她落座,又听她含蓄的笑着:“我猜啊……你心里清楚锦儿为何被老太太责罚,所以才来找我,想让我想个办法免他受苦。”
“母亲英明。”何须问接过丫鬟手上的茶,亲自奉与李氏。
呷了一口,李氏欣慰的叹气:“锦儿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高兴,跪也跪得心甘情愿!”
何须问不太理解:“母亲不心疼?”
“我的亲儿子,我当然心疼了!”李氏嗔怪他一眼:“锦儿从小金尊玉贵,除了挨他爷爷父亲的训斥,没受过苦,想要什么都有人给他捧来。如今他长大了,也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事事如愿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何须问见她自有打算,也不去劝:“母亲深明大义,须问实在钦佩。”
“你钦佩什么?”李氏像是自嘲:“你不过是看我在这深门大院儿里,以为我是那些愚昧妇人。见我懂点道理,便有些意外,哪里至于钦佩。”
“须问不敢。”
李氏见他神色认真,便笑起来:“好了好了,我说笑呢。你也不必担心锦儿,老夫人比我们都心疼呢,不过跪上一天就叫他起来了。”
何须问了然的点头。
李氏又说:“我从前说的话,看来你是听到心里去了的。”捏着手帕擦擦嘴角,心疼地望着他:“你将那喜怒哀乐都尝遍了,才能知道什么是人生呢。”说起来又颇有些心满意足:“你如今知道记挂锦儿了,我也就放心了,对你,对锦儿,都是如此。”
李氏说了这许多,无非是让他心定,跪一晚上而已,遭不了什么罪。
第24章
心意
回去时听云裳说谭青瑶去求了老太夫人,老太太没松口,她又哭着回来了。
何须问闷不做声的想,连她都去求了情,而自己,受了他那么多恩惠,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只好还是写他的单子,却有些心神不定,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他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平日都是梁锦陪着他吃饭,在边上嘻嘻哈哈的逗他,忙着叫他多吃点。今日安安静静的,他似乎也没有了胃口。
梁锦没有饭吃,他平时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的人,挨着饿,还跪着,教何须问有些烦躁。一想到梁锦是为了他被罚,像是被人揪起一颗心,还拧了一把似的。
烹油一样煎熬到日落,合院都掌了灯。雪梅打着灯笼引着梁慕白来了,梁慕白托着个东西,帕子包着的,往桌上一放:“嫂君,这个给你,是前些日子我替母亲良家舅舅绣了一副画儿,舅舅赏我的,这么好的东西我用不上,特意给你拿来。”
帕子揭开,是个荆州石雕的小鼎,天空一样蓝湛湛的。梁慕白说:“给你熏香用。”
何须问不爱与人推搡,心不在焉的收下:“多谢你。”
“嫂君别为我大哥担心。”梁慕白安慰他:“nainai最疼大哥的,可不舍得让他受苦!”
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何须问嘀咕了一句:“他还没吃饭呢。”
梁慕白见他走神,实在也爱莫能助,便想聊起其他的事情转移他的愁闷:“前些日子,我听林鸿说,他被主事的分派到内院来传递东西了,嫂君可有见到他?”
何须问仍是提不起Jing神,看她小女儿的神态,扯起一丝笑:“恭喜你,仍望你小心。”
“多谢嫂君教诲!”梁慕白不好意思起来,又腆着脸跟何须问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
她近日来烦恼去了一大半,连再熬灯添油的做绣活也不觉着累。就因着林鸿调到内院来了,见着他的机会都多许多。
从前他们都是偶尔遥遥相望,如今时不时的梁慕白一出自己的院子就能见着他。
上次两人在梁慕白院儿外撞见了,林鸿还主动止步行礼:“大小姐近来可好?”
本来刚在老太夫人屋里被梁响罄讽刺了几句,正不好受呢,一下看见他,什么都消散了:“我很好,你呢?你好不好?”
她嘴上说好,可眼睛里的分明还红通通的,林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四面张望一下,见没人,便递给梁慕白:“在外头摊上看见的,送给你。”
一个吊坠儿,坠扇子或禁步都可以。最上面一根细绳儿,吊着朵木雕的莲花,小小的,却十分Jing致,再下面编了个如意结,下头坠了许多流苏。
梁慕白接了过来,捧在手里,抱在胸前:“我很喜欢,谢谢你!”
见她笑了,林鸿心满意足:“不值几个钱,顺便买的。”
他这个“顺便”梁慕白忽略过去了,脑子你想着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去给她挑东西的身影。风把额前的碎发撩起来,也顾不得去抚:“虽然不值多少钱,可却比那些珍珠玛瑙还好看呢!”
林鸿也随她笑起来,伸出手,想去把她扑在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去,可那只手在空中又停住了,最终无力的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