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他没给贺友祝打过一个电话,也没给贺母一分抚养费,如今儿子考上高中,他的生意有了起色,老婆又怀了宝宝,三喜临门,自然不会推辞。况且他心里还有别的盘算,他这个二老婆肚子里的是女孩儿,女孩儿虽然贴心却不能传宗接代,贺友祝虽是前妻生的,但毕竟是男孩儿。
贺父想着,这两年自己的经济状况变好了,是该和儿子缓和关系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父子间哪有隔夜仇。他想着想着,又做起了当年望子成龙的白日梦。
他兴冲冲赶回Y市,请贺友祝母子吃了顿饭,席间尴尬,贺友祝一直沉默,贺父贺母互相试探对方如今的生活。
为了避免贺母私用了贺友祝的教育费,贺父特地领着他开了个银行卡,让他自设密码不要告诉其他人。他还参观了贺友祝考取的高中,俩人独处时跟贺友祝说了些自己的情况,他问贺友祝暑假还长要不要去他那边住两天。
贺母竭力反对。
贺父对她的小肚鸡肠和神经兮兮十分不满,嘴里阴阳怪气将她讽刺一番,他如今过得比她好,怎么说都占上风,贺母被气得口不择言,把贺友祝是同性恋的事大声吼了出来。
贺父惊呆了。看着他那表情,贺母洋洋得意:这就是你生的好儿子。
贺友祝在一旁干站着,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不明白他的家庭怎么能这么可笑。一年后,他学了唯物辩证法才知道,这不是可笑,这只是贫穷。
贺父好歹没收回他赠与贺友祝读书的五千元,不过从此就真的断绝了关系。
五千元够学费不够生活费,贺友祝利用暑假剩下的时间,白天晚上打两份工。他终于可以去念高中了。
录取他的高中并非重点名校,师资力量向重点班倾斜得很严重,且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如果暑假没有参加补习,数学几乎是听不懂的。
贺友祝第一次月考成绩惨不忍睹。不过他的心里素质比一般高中生强,继续严格按照学习计划做题找老师答疑。
深秋的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到老师办公室问错题,在门口他听到了一个女人大吵大闹的声音,贺友祝并不在意,课间才十分钟只够老师讲一道题,一秒都不该被耽误。
推门进去,一个烫着深酒红色卷发的女人冲着年级主任发火,嘴里叫嚷着什么一定要让他退学之类的话。她身边站着一个染着棕色头发的男高中生,嘴角是青肿的,黑眼珠滋溜溜地到处打转,脸上一派轻松不屑。
贺友祝愣了一下,记住了他的长相。几天后,他在食堂里又碰见了他,那男生仿佛知道贺友祝对他有好感似的,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
贺友祝。
一年级的?
嗯……你呢?
金侨乐是贺友祝高中生涯里甜蜜的噩梦,是裹着糖衣的毒药,是断绝他美好未来的温柔刀。
他比贺友祝大一届,是个自诩放荡不羁的艺术生,他为贺友祝画像,和他聊天,给他带自己手做的难吃的蛋糕,他也有坏的一面,他为贺友祝偷考试卷,带贺友祝逃学庆生,联合一帮人故意在运动会上欺负贺友祝同级的对手,但他坏的一面也是对贺友祝好。
加上那张可爱的脸,甜蜜的嘴,青春期的贺友祝几乎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有一段时间,他从不对金侨乐的任何要求说不,他暗恋着金侨乐,喜欢他又不敢说出来,想触碰他又恐惧对方厌恶的神情。
金侨乐乐在其中,他会叫贺友祝亲爱的,让他叫自己哥哥,开一些下流的性的玩笑,但仅仅是玩笑。贺友祝被翻来覆去的折磨,折磨中却反复琢磨甜蜜的味道,他那时世界观尚未形成,不知道坏的东西就算包装再好也是坏东西。
某一天,一个看不惯金侨乐的外校同学告诉贺友祝金侨乐一直在耍他,还拿出了对话的截图,证据确凿。
他就是同性恋,吊着你好玩,你知不知道他天天在外面跟人约炮。
贺友祝昏了头,他第一反应不是被耍了,而是开心,太好了,他像个傻逼一样欢呼雀跃,金侨乐是同性恋,和我一样,我们能在一起。然后他想到那句‘天天在外面跟人约炮’心里又失落起来——不是为金侨乐是个婊子而失落,他想的是,金侨乐温柔美好,怎么会做出这种堕落的事,他肯定有苦衷……贺友祝怀着圣父的慈悲和一丝见不得人的窃喜向金侨乐自我剖白,劝告他从良,请求他跟自己在一起。
然而金侨乐不答应。他说:我不能带坏你。
贺友祝彻底疯魔了,他从没遇到过这样好的人,心都要融化了。他决定全心全意地对金侨乐好,向对方展示他坚不可摧的决心。金侨乐和他家境云泥之别,他却为了金侨乐一句任性的想要逃课打工挣钱,有的朋友看不过去劝他,他反驳朋友说这是真爱。
高二春天的一个下午,认识的人一个电话让他到五湖路公园,说金侨乐有东西要他帮忙拿走,他按时赴约,在电话人声的引导下走到了鲜有人往来的男厕。里面传出金侨乐痴痴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