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也顾不上,着了魔一样往外跑,后头传来红雨惊慌的尖叫与老鸨的焦急的呼喊。
“公子!你要去哪!”“快!快拦住他!”“哎呀要撞着东西了!”
他将这些嘈杂的声音统统抛在身后,不顾一切地在夜色里狂奔。
他勉强循着记忆回到居住的陋巷,一路上还险些撞上打更人。打更人见他好像见了鬼,他也无心解释,只发狂一样地跑。
甲站在宅子门口,好像早就预见了一切,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等到了甲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披头散发,浑身都是水淋淋的,混杂着酒水脂粉的味道,鞋子跑掉了一只,钱袋也在慌乱中遗失在了妓院,他简直像一条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鬼,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唯独他的腹下,火烧一样的烫。
他急切地想去拉甲的手,可刚伸了一半又瑟缩着收回,他嗓音沙哑地喊甲,好像对方的名字带给他莫大的痛苦,又带给他莫大的欢愉。
就在这极狼狈的当下,甲忽然笑了。他很少笑,更从不曾这样笑过,冷厉的模样全融化在笑中。他愈笑愈厉害,甚至逐渐显出狂态!他忽的收了笑,凑过来狠狠地吻他。
两人的嘴唇、牙齿、鼻梁全撞在一起,疼得冉雪一瞬间便落了泪,但没有人在乎,他们忘情地吻着,像垂死的野兽,全然忘了所在。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两个人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冉雪压着甲,急不可耐地低头去亲他,亲他的额头、面颊、脖颈。甲只是笑着,也不言语,他的笑无疑激励着冉雪,他三两下扒开甲的衣服。
两道赤条条的人影纠缠在一起,夹杂着几声难耐的呻吟喘息,两人仿佛丧失理智了一般,索取彼此,彼此索取,渴求彼此,彼此渴求。
大门半开着,掩不住一室狼藉,可又有谁会在意!
甲仰躺在床上,冉雪的手还按在他的胸腹间,他颤抖着去够床边暗格,摸索出一个物什,套在冉雪的手腕上。
分不清是汗是泪是血,一切都是潮湿粘腻,一切都蒸腾出欲望!
甲在堪堪高潮之际,伸手去揽冉雪,指甲在对方结实的脊背上留下一道道痕迹,他在他耳边,又是喘息又是呼唤,还要发出几声破碎的笑。
冉雪听不得甲这样笑,好像被刀子生生剜去皮肉,于是偏过头吻他,那支离的笑声就被封缄在唇齿间,化作梗在喉头欲说还休的剖白。
一整晚的抵死缠绵终止在鸡鸣那一刻。
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甲枕着冉雪的手臂,难得显得有些乖巧,杀手的呼吸一向极轻,哪怕是在经历了那样的荒唐事之后,依然轻微的难以捕捉。
冉雪另一手揽着甲的腰,昏昏沉沉,几欲入睡,甲却突然拉开他的手,坐了起来。
阳光穿过窗棂,洒在他赤裸的身体上,为他镀上一座金身,他的蝴蝶骨与脊骨投下深浅大小不一的影子。
他伶仃得让人心惊,好似遭受着莫大的苦难,连那条脊骨里淌着的骨髓都苦涩甚于黄连。?
冉雪的困倦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回想起那个雪夜,又回想起昨夜门口的孤单人影,两处记忆交错混杂,彼此融合,难以分辨。?
“你晓得我是如何成了如今这幅样子的吗?”?
甲的声音粗粝沙哑,像浸了血的黄沙,也不等冉雪回话,自顾自地讲了下去。?
“我爹从前是个寻常人,和周围那些街坊没什么不同,做些简单的糊口营生,没什么大善大恶。”?
“可有一日,他突然着了魔一样,回来了一直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娘急得直抹眼泪,他也不理会。”?
“第二日清晨,他和我娘说,他要出家。我娘和他吵,和他哭,他还是无动于衷,只埋头收拾东西,要去城里寺庙,他们都当我还睡着,其实我一直躲在门外,我什么都听见了,也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是我那好爹那天在外头听了什么假和尚讲经,听得大彻大悟,便要抛了俗世去求佛门清净。”?
讲到这儿,甲低低地笑了一声,听不出太多的爱恨或是别的什么,只有十足的凉薄。?
“出家又哪有那么容易,朝廷对和尚管得严,我爹卖空了家里的东西,还欠了一屁股债,才好不容易把自己塞进了庙里,那佛家虽然讲不受身外之物,却又哪里真正放得下阿堵物*呢?(*:钱财的别称)他一别红尘万事皆空,债全落到了我娘身上。”?
“那日,我亲眼看着我娘被讨债的扒了衣服,赤条条地扯着头发拖过了三条街,最后被卖进了妓院。”?
“我娘命比纸薄,不过三年就被恩客按在地上活活打死,死的时候连件遮羞的衣裳也没有,破草席卷了就扔在倒污秽的胡同里,任野狗啃食尸身。而我那时不过十四,无依无靠,被老鸨卖去了隔壁的馆子做娈童。”?
“只不过,我不像我娘,我的第一个恩客,我撕掉了他一只耳朵。那男人捂着伤处,叫唤得像一只被宰杀的猪,他疯了一样地打我、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