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怀瑱终感释然了。
宫人手脚勤快地趁夜打整,先将内室理净,往榻上仔细铺好柔软褥被以供皇后休憩。
平怀瑱扶皇后躺下,欲斟茶给她,偏头望去桌上只有旧壶一盏,当即寻一宫婢不快嘱道:“殿中物尽换来新的,明日置办齐整,不得有误。”
宫婢福身应是,未转身又被皇后拦下。
“不必了,在这冷宫应当万事从简。”
平怀瑱心下一痛,知她不愿落人话柄,但如何忍心眼睁睁见她受苦?想了想只好应道:“所需之物皆从凤仪殿取来。”
皇后颔首不再反驳,从被里探出手掌向他,平怀瑱连忙接到掌心暖着,见她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讲。
殿内宫人数几,不便高声言谈,平怀瑱俯**去附耳问道:“母后可有事相告?”
皇后轻应一声这才同他低语:“太子当明白,掖庭宫那地方不比外头好过……雁彤今在掖庭,本宫无力顾她,只可劳太子嘱人照拂了。”
“儿臣明白,母后放心,明儿一早儿臣就让蒋常亲自去瞧。”
“好,”皇后得了几分宽慰,可心中愧对仍令她苦涩不已,想雁彤一生不嫁,搭着命陪她挡这宫里的刀光剑影,到头来自己竟连她晚年安乐都护不住,倍感心酸道,“雁彤也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这么多个年头了,到如今她年过半百身骨亦不硬朗,哪经得起掖庭宫的折腾……她本不该受这罪的。”
平怀瑱惭愧:“母后本也不该受这罪。”
皇后摇头,不愿将真相告知平怀瑱,以免教他更觉心痛乃至寝食不安。
可虽不讲,她自己心中却万分清明,知道眼下种种已是万幸,若非雁彤擅作主张弃她离殿,义无反顾地赶在王公公归去前闯入养心殿承下所有,那恐怕皇后已是废后,岂止于冷宫中思过而已。
是雁彤救了太子与她,解了宏宣帝万难之扰,而不顾自身安危,不惜性命,不畏苦累,血淋淋地向她捧来一颗赤诚之心。
皇后苦笑摆首,合眸滑下两行泪。
第七十六章?
平怀瑱留在冷宫守着皇后睡去,殿内简陋,灯烛未添,仅两盏旧灯影影绰绰地时明时晦,令他视物不清。夏来室里窒闷,偏那窗还坏了一扇,紧拢着推也推不开去,更教他心下暗火隐生。
明日非得教人好好打整此殿,门窗桌椅一应俱得修缮。所需物什皆当添置齐备,尤以灯盏为甚,否则皇后眼疾不可视物便罢,这宫里的奴才进进出出若不能瞧得清楚,该要如何好生伺候。
平怀瑱凝眉不展,手中玉骨山河扇轻晃着为皇后纳凉,如此体贴照料许久,直待皇后睡得愈渐沉稳才收手起身,未作惊扰地缓步离去。
内殿之外两名宫人彻夜不眠地候着,见他行出皆躬身行礼。姿态不用寻常宫人,使得平怀瑱足下步稍稍一顿,回首向那面熟二人望了望,忆起是李清珏从筑梦安置而来的少年。
四顾无他人,平怀瑱不急走,有心嘱道:“仔细护着皇后,今皇后失权,想必不出两日后宫掌宫之权便会落入他人手中,届时倘被有心刁难,当及时告知于我。”
二人闻言颔首:“属下明白,请太子放心。”
平怀瑱点一点头,侧首再往室内看了一眼。
此江良骥与吴阳成确无甚不令他放心的,只是两人身为男儿,护安危可,顾起居不可,必不能够同那些个宫婢般贴身料理得周道,可见皇后身边缺了个体己的雁彤,着实为一难题。
不过千难万难,也得尽快寻一应对之策。
虽于皇后而言,雁彤在这宫里根本无人可替,但于平怀瑱而言,便是不可替也定要再找出这样一人来,不求知心知意,但求竭心竭力。
可惜脑里暂且无此一人,平怀瑱茫茫然有所失,独于宫巷间行着,铺天星月落在眼里寒如碎冰,旋即又化刀刃割出漫身伤口。
他这般漫步走着,不知何时回到旭安殿中,推门声在静夜中显得突兀,教殿中人抬起头来望向帘处,等着他出现在眼里。
平怀瑱迈入内室,与李清珏目至一处,静望片刻后勉强予他淡笑,弯唇将眉间疲乏尽都掩下。
李清珏全瞧在眼里,等待时一动不动地倚墙偎着窗畔罗汉榻,榻背半屏山水雕镂如真,似伴着星辰云卷与他共成一画。平怀瑱每望着心头人便甚觉舒心,再是烦闷愁恼都不觉苦,见他步步行近身旁,展臂等着将他轻拥入怀。
“皇后可好?”
“尚好,”平怀瑱闻言轻叹,抵颌在他肩上憩着,“只是那冷宫实在简陋不堪,物具陈旧,定得着人打整一番才是。”
“若需打整当快些吩咐下去,方我细细思罢,总觉六宫之权会落到宜妃手中。”
这倒是想到了一处,平怀瑱目露不耐,直起身来认真应他:“清珏与我所想无异,父皇后宫之中无贵妃,四妃又以宜妃为首,是如何也避不开的。”李清珏听得认同,于话末颔首,罢了又听他转而接道,“可这倒不是我最为忧心之事,母后一日不遭废黜便一日是这宫里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