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容夕惯比怜华稳重,却是思虑有余,活泼不足。”
李清珏认同太子所讲,更明白容夕不同怜华的几分成熟是经年累月积淀而来。他守着两子长成少年,见过他们欢笑打闹,亦见过他们迎雪砺剑,记得他二人尚值幼龄时便因习武而受的记记伤痛。
他早有发现怜华容夕俱是坚毅果敢之人,但怜华天性开朗,每每受伤即便不觉委屈也定要凑来跟前骗他哄上一阵,反观容夕总不愿令他知晓,只肯独自抹了伤药又执剑回到练功房里去。
是以日复一日,容夕今不过十六有余,眸底便囊有世间繁复之相,而那万象之中,少年孑立其中,无人无物足以触碰。
这般不寻常,怜华非如此,亲侄瑞宁更非如此,令李清珏心底愧而生痛,只觉是他一己私心才害得容夕不能形同同龄人,十数年无辜承着护储重任,片刻喘息不得。
李清珏愈思愈远,禁不住深陷其里,只愿有朝一日能予容夕怜华以惬意自由,天高海阔,任君畅扬……
想着,静置桌面之手忽被覆住。
平怀瑱素来知他匪浅,委婉道出他心中所求:“再不久矣,万事依你所愿。”
李清珏手指一颤,抬眼静将目光落进他眸底,良久点了点头。
月悬中天,藏玉巷人烟正盛,暖曲重重荡入巷深温柔乡,醇香美酒盈金杯,煞是醉人。
太子身份不凡,若长在此处为人察觉恐引来诸多麻烦,因而不便于此久留,踏着车马最乱之时独身离去。
巷外街角少有行人往来之处,一辆车架默默掩在无光一隅候了许久。
终把人等着的蒋常整颗心放了下去,忙不迭迎太子入车回宫,特地曲折婉转地绕了几条宁谧街道避人耳目。直到那高及两丈的朱红宫门映入眼帘,他才当真吐了胸腔里紧憋的一口气儿,摸出宫牌备在掌心里,示意守城侍卫开门放行。
平怀瑱于车内闭目养神,听着门启又阖之声始终未曾睁开眼来,片刻后听帘外传来低语道:“太子,往后……莫不如还是将李大人请到赵府去?”
平怀瑱闻之不悦,却知蒋常并非杞人忧天。堂堂太子逗留声色之所,一旦为人所觉,后果不堪设想,届时不论是他还是一整个筑梦楼,必都难得善果。
是该收敛了。
“嗯。”
单单一字霎时使得车外太监眸里一喜,不料太子这般痛快便应了他,蒋常满心欣慰,不再叨扰。
平怀瑱今巳时出宫,先往赵府寻赵珂阳议事,足大半日过后又悄然去了藏玉巷,期间未得空短寐,已觉疲乏。此刻回宫,原想早作梳洗就此歇下,不料事有巧合,他这边儿方且迈入旭安殿中,便逢凤仪殿雁彤匆匆寻来,那双眼于夜月之下隐隐泛红,声含颤意向他急切拜道:“太子!请太子……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平怀瑱如遭钝击,脑里轰鸣。
蒋常亦不敢怠慢,忙跟紧了步子随他返身出院。
一行三人步履愈疾,平怀瑱将两人远远落在后头,待至凤仪殿中,不等通传便闯入寝殿之内,所幸所见之景不似他猜想那般揪心。
殿中无太医,皇后静卧榻上仿佛正值好眠,伴着浓浓药香一动未动,待听着了熟悉脚步声,缓缓睁开一双早已经日月重染风霜的眸子,浅浅蕴出几抹笑来。
那双眼不比从前澄澈明亮,浊浊布了尘土,又如有朦胧晦纱阻隔其中,令她视物艰辛不已,侧眸虚望半晌欣然唤道:“太子来了。”
平怀瑱快步至榻前,掀摆侧坐其旁,执住了皇后不同从前柔亮光泽的手掌。
“母后,是儿臣来了。”
说话间愈将身姿俯低,字里行间饱含心痛,唯恐皇后瞧不清他。
当年为绝天花所用之毒,今已入脑,令皇后双眼日益模糊,寥寥数尺开外便难辨他人容貌。
今日这症状好似更重了些。
平怀瑱喉口苦涩,隐忍片刻后故作泰然般顺眉笑了起来,对这女子哄道:“母后今日瞧来气色红润,Jing神好了许多。”
皇后岂会不知他是有意宽慰,弯唇摇了摇头:“本宫身子如何自当心里有数,太子不必忧心,本宫还要活着见你成为一朝明君……今夜唤你来殿,不过是眼神越发不明了,只怕一觉醒来,再不能看清你模样……”
平怀瑱抿唇不应,唯恐一开口会失了态。
皇后温暖手掌自他掌心挪出,于话间轻轻抬起,一寸一寸抚遍眉眼,似要将爱子形貌深刻记忆之中。
平怀瑱合眸任她触碰,眼睑敛下一刻,室内盈盈烛光尽散,黑暗中旧事狂涌,三十三载母子情深,岁月漫长,却终是逃不过白发人迟暮之年。
面上手掌未经重活绝不算粗糙,但因年过天命而稍显松弛,磨着那眉骨向下勾勒,过鼻梁、抚唇畔,至下颌方止,好一会儿过去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回来。
平怀瑱重又将之执住,目如温水望着她,看她一双眼努力地想要瞧清自己,虽万分艰难,但格外餍足。
又是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