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一家也是如此。
可惜变故,娘在半路就被饿死了,爹又得了痨病走不了,两姐弟就只有跟着他人一路飘摇。
好不容易熬到了邑郡,却被同路人骗到了太守府卖掉。
其实直到被卖进府内的那一刻,他们都是感谢那个同路人的。
与其被饿死,能老死在太守府也是一种福气。
因为年纪小,他们在太守府能做的不多,可是累活脏话都是抢着干,毕竟没有哪里会招来闲人。
但是所谓的好运并没有眷顾他们,那一晚他们被洗得最干净。
死的时候,也是最脏的。
听着姐姐诉说着那一晚在简辛屋里的遭遇,男童在一旁痛哭流涕。
他依旧很害怕,他依旧很痛,他蜷缩在姐姐的身后,恨不得将自己躲进地里。
简守垂眸看着他,眼里的痛惜之情化为了雾气。
“乖孩子,告诉我,你们的尸骨在哪?”
就在废院外的那个池塘里,枯掉的荷叶和混浊的污水散发着恶臭。
没有人会想到池底还藏有两具孩童的尸骨。
他们的脚踝上缠着沉重的铁链,被扔进池中时便重重地坠了下去,再不见天日。
含冤惨死,直至化为白骨都依旧被锁住,自然是投不了胎。
“今夜子时,Yin气最浓,我将你们的尸骨捡出来,就趁此离开人间吧,你们可愿意?”
小女孩磕头:“愿意,我们愿意!”
再大的仇恨都在这无尽的痛苦中被消磨。
孩童想得简单,若是已经没有了机会复仇,那就逃跑吧。
…………
道家法器,祖传最佳,一损俱损,没有办法补救。
无为子一下子就毁了这么多的法器,他状若癫狂,想要宣泄自己的怒火。
于是,他整整暴打了斯年两个时辰。
斯年晕死过去之后又醒来,醒来后又再次晕死。
口鼻间全是溢出的鲜血,堵住后又抑住了呼吸,他开始撕心裂肺地咳。
无为子终于打累了,他蹲下来抓起斯年的头发。
面容可憎地恐吓他:“臭小子,平时有人惯着你我不说,但落在了我手里,你最好莫要任性。”
“否则就是打死了你,我也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鲜血从额角滑落至眼尾,眼里顿时血红一片。
斯年又吐出了一口血,死乞白赖地苟延残喘着。
他说,“我不想死,我会听话。”
他才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他还想永远陪着阿守,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所以,我会听话,教我法术吧。
这么一头倔强的小兽突然低头认错,无为子觉得有趣:“那你恨我么?”
斯年又吐出一口血来:“不恨,只要你肯收我为徒。”
无为子竟是笑了出来:“呵,你能活下来再说吧,被惯坏的杂种。”
斯年的头发被放开,头颅又重重地摔回了地上,微弱地喘息着。
他听见有人在外面叫无为子,然后无为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就走了出去。
斯年闭上眼睛,他被惯坏了么?
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还不都是怪阿守啊……
好像自从第一次见面,斯年就一步步走进了简守为他编织的美梦里,
梦里,有人关怀他,有人宠着他,有人告诉他他不比任何人低贱,于是再也不愿醒来。
斯年还记得,那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吃到东西,实在是饿极了,于是他学会了偷盗。
也是如今天这般,他被人发现快要被打死了,浑身都鲜血。
是简守救了他,本来是自己去医馆看病的,却把所有钱都花在了他的身上。
他给喂他药,他给他买吃的,他还给他起了名字。
生来孤儿的斯年,第一次品尝到了不是苟活的滋味,于是上了瘾。
可现在他才明白,何为苟活?如果能活下去,也是不错的。
如果能成长起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也是不错的。
人在濒死的时候总会想要见到那个最想念的人。
斯年想去看看简守,可他闭上眼睛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无为子出去就看到一辆马车,马车的样式虽然平平无奇,可是那匹马却是千里良驹,里面的人定然也不简单。
他本以为会是张氏,可露面的却是邑郡太守——简知章。
无为子赶紧上前来做了个揖:“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简知章粗略地看了一眼破庙上生灰的牌匾,眼里有些鄙夷。
但开口的还是场面话:“道长不必多礼,简某还未重谢道长治好我儿呢。”
他说完就让身边的侍卫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下面是满满的三排银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