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所有乐器发出最后一道声音,该多好。
每个人都惟愿如此,没有痛苦的,在幸福的最高峰中告别这个世界。
离开教堂,他最想去的地方是那个曾经挤下了他和隋轻驰的单身公寓。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世人忘记隋轻驰,所以走在路上时隋轻驰依然戴着墨镜。去出租屋的路上,他们经过了那家熟悉的面馆,没有想到它还在这里。这家面馆是除了楼下卖泡面和炒年糕的便利店外,第二个养活他们的地方。
已经下午一点三刻了,面馆里这会儿没什么客人,老板站在柜台后清点着收入,伙计在厨房里洒扫,傅错和隋轻驰选了靠门的位置坐下,离柜台远,因此老板和伙计完全没注意到他们。
傅错把面端来时,看见隋轻驰坐在靠外面的位置,风刮进来时,那股寒冷的感觉被他的后背挡住了。
傅错放下面,在隋轻驰的对面坐下,看着隋轻驰抽出筷子。他现在穿着足够厚的冬衣,也已经有足够宽阔的肩膀和足够为别人挡风的后背,身体长开已经多年,多希望他的灵魂也已经长开。
隋轻驰那碗还是老样子,煮烂的牛rou,铺着一层滚烂的豌豆,外加一只煎蛋。
“我好久没下过面馆了。”隋轻驰挑了挑面,低头吃了一口。
傅错吃了一会儿面,又回头看了看柜台后的老板,老板老了快十岁了,眼角额头都是皱纹,他还记得老板,但对方已经不记得他了。
吃完面,他们沿着那条shi漉漉的窄马路往记忆中的单身公寓走。
在一张广告牌的背后,公寓楼露出了熟悉的一角,傅错关于那三十平米的画面倏忽全回来了——闷热的小屋,嗡嗡作响的空调,边缘都磨破了的布沙发……
他还记得下雨时他和隋轻驰总是忘记关窗,窗台和地板经常被淋shi一片,虽然是双人床,但是他和隋轻驰根本就不够睡,睡着时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一定是重叠的,或是脚,或是手,夏天空调不太能制冷时他们还睡过地板,像现在这样的季节,两个人一起睡觉就会是很幸福的事,便宜又单薄的被子和床褥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热量,比不上对方的身体提供的。他最喜欢冬天的隋轻驰,觉得他浑身热得就像刚烤好的红薯。
现在再故地重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房子小了好多,整个公寓楼都小了一号似的。这儿为他们提供了栖息的地方,但与其说是一处住所,更像是路边挤着两只野猫的纸盒。
“这面墙是不是粉刷过?”隋轻驰走到楼下,拍了拍外墙,“以前没这么白吧。”
“也该整修一下的吧,”傅错说,“要不看着就太旧了。”
他们住的那间屋,窗口对着一棵很大的树,下面还摆着一套石桌石椅,现在都不见了,据说树被台风刮倒了,是连根拔起的。树落消失,这四周的植被也渐渐秃了,傅错想着,说不定到了夏天,连蝉鸣都听不见了。记得隋轻驰刚搬来和他同居时,某天早上起来推开窗户,铺天盖地的蝉鸣声涌进来,十九岁的少年连忙把窗户关上,转头震惊地问他:“你不觉得好吵吗?”
他刚洗完脸从洗手间出来,其实早就习惯了,但那一刻还是被隋轻驰的语气说得有一点抱歉和不好意思:“是吵。”
隋轻驰喜欢安静,喜欢一个人,他这里哪里都不符合,隋轻驰讨厌人多,讨厌喧闹,他这里哪儿都完美撞上了。
三十平米的单间配套,连个阳台都没有,衣服只能晾在窗口的位置,有一回刮大风,隋轻驰只顾弹吉他,晾在窗外的内裤都不记得收,傅错顶着大风大雨回来,在路边草丛里刚好看到两个人飘零的内裤,跨进草丛里给提了回来。虽然不能再穿了,但总觉得就这样让它们流落在外很不妥……
开了门,隋轻驰看他拎着两条内裤回来,眨了眨眼,回头看向空落的窗户,问:“那是我们的裤子吗?”
傅错点头。
隋轻驰不知道该说什么,懵逼小孩一样抱着他的吉他坐沙发上,傅错也跟个光脚从海边捡来两条鱼的小孩,站在大风大雨的门口。隋轻驰无言了半天后,问:“……那还穿吗?”
傅错提起裤子看了看,说:“不用了吧,就是……收尸而已。”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那时的隋轻驰虽然中二,但真的很纯粹,即便是做那种事时生猛得像只年轻力壮的豹子,看到自己阵亡的内裤依然会低着头不出声地笑。要多害羞的男生才会一笑就下意识地低头啊……
现在住在他们那间屋子里的是一个学声乐的男生。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就住在隋轻驰曾住过的地方。
隋轻驰插着腰站在楼下,听那男生唱了一会儿练声曲,就受不了地摇头:“怎么考进来的?”
傅错说别这么刻薄。
隋轻驰眉毛都打结了,像一个被逼着道歉的熊孩子,松开紧抿的嘴唇说:“你说得对,我太刻薄了。”
车子加油的时候,隋轻驰看着油站的小员工们站成一排被训话,有点怀念:“我以前在加油站打工,碰到对面马路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