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手,一时间哀鸿遍野,鬼哭声声,凄厉刺耳,震慑人心。
苏老六慌乱中再也捉不住江垂云,跌跌撞撞摔入万丈厉鬼残肢中,满眼皆是獠牙黑目,张张灰白惊恐面容掠过,却隐隐约约瞧见那四散逃窜的Yin鬼之后,似乎有擎天的神佛举着手臂,撑着地府之顶。
摔到底部,似有十几层楼那么高,苏老六已是头晕眼花,四周空旷一片,漆黑无边,唯有头顶的裂缝露出天空的一线深蓝,残月露出边角,朦胧月光照射在自己身上。
待稳住心神,才发现江垂云已在远处,浑身金光乍现,转瞬间消失于黑暗尽头。
苏老六连声呼唤江垂云的名字,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回音。
恰在此时,一只巨手自黑暗中慢慢伸展,挡住幽白的月光,那五根指甲黝黑尖利,指节浑圆,缓缓堵上了破裂的缝隙。
苏老六惊恐地仰着脑袋,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裂缝渐渐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微光,映在那巨大神佛的面容上。
四周寂静无声,苏老六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他望着那举手擎天的神佛,看着那悲苦的面容缓缓隐匿在消散的月光中,最后却是漆黑的什么也望不见。
“江垂云,你回来啊”。
苏老六坐在地上,冲着江垂云消失的地方大声哭叫,身上的月光却越来越淡,四周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鬼魅私语声。
106.
“快跳下去,快跳下去”。
身边的索命鬼仓惶叫道,推搡着阿九向一片湖泊中走去。
地府的尽头,片片湖泊相连,宛如碎裂的镜子拼成,无边无际,不时有白色雾气飘荡聚散,附在那间隔的隆起之处。
阿九低头一看,湖水中尽是人的躯体,赤条条白花花,有些四肢俱在,粘连在一起,有些却被化的没了形状,三分似人,七分像鱼,原是眼睛的地方都只剩下两条泡肿了的细缝,便是一团团rou块在浅浅的湖底飘动,顺着同一个方向滑去,从这个湖泊,溜入下一个湖泊。
这湖水底部竟是相连着的。
阿九被那小鬼推着走上隆起的埂地,断了的左手挥舞间失了平衡,跪坐在地上,看着眼前一块人形的物件儿自身下滑过,停留在下一个湾口,被上游飘来的rou块挤了挤,继而又滑溜溜地向下游漂去。
远处传来水花的声音,阿九抬头一看,雾气蒸腾的湖面上,几个行动迟缓的人影正落入水中。
“快快投胎去,咱们主子让那夜叉生生世世寻不见你,保你魂魄不灭,只是你可别又痴念嗔怨,留恋人间,让他逮住了。”
索命小鬼不愿靠近这湖泊,在岸边不断催促。
先前便是把万千魂魄往这忘川引来,便打发了差事,可如今这个魂儿要命的紧,须得眼睁睁地瞧着它跳下去才行。
“泡在忘川水里,甚也不记得,你同它说什么?”
另一个索命鬼躲的更远,呲着牙叫嚣。
阿九听到那句生生世世寻不见,心中宛如刀割,泣声问道:“如何寻不见?”
索命小鬼不耐烦至极,大声叫道:“咱们主子安排好了,将你俩远远隔开,就是隔着一层纱,也保管他不知道你在后头,你还担心什么,快快跳下去!”
阿九听罢,心仿佛也空了,一双泪眼映着块块镜湖,好似打落了璀璨的星星在泪水中,口中喃喃道:“是了,再寻不见,这便是最好了,我俩本就不该相见,更应从不相识,原是水火不容的两个,偏偏要相逢一场,我害了他,他恨死了我,再不相见,才是最好。”
突然间,那来时路sao动无数,鬼哭声起,几个索命小鬼惊叫起来,原是夜叉神劈了地府,屠戮万千,直奔这里而来。
阿九转过身去,看见远处一道金光大盛,随即伸着脑袋张望。
他的瑜哥儿寻他来了。
阿九身子微颤,遥遥望着那愈发刺目的金光,舍不得移开眼,耳边响起索命小鬼的尖叫催促,他站起身来,贪恋地看着那金色的人影,直至身子跌入冰冷忘川,也满眼都是那明黄温暖,好似要刻在心中。
总是说生生世世陪着你,终究还是食言了。
水波荡漾,归于平静。
白雾袅袅,在湖面轻轻舞动,似烟似轻愁,掩盖了万千痴念。
索命鬼逃之夭夭,托胎鬼浑浑噩噩,夜叉神尊追到忘川,只看见湖水无边无际,新生的魂魄白条条挤在湖底,却认不出哪一个是他的阿九。
107.
地府崩裂,引来诸位判官,把江垂云团团围住,可哪个也不敢上前,皆是手持铁链捆索,一时间于湖边僵持。
“叫阎王那小老儿滚出来,先前将阿九给了我,如今又引了去,好大的胆子!”
江垂云冲那几个判官怒喝,心中愈发焦急,生怕阿九化的没了形状。
“你要见咱们主子,自来相见便是,毁我冥府,屠了万把魂魄,算什么道理?”一个判官应声而道,可听在江垂云耳里,却是十成十的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