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他甚至会睡在陆归雪身边。
只不过陆归雪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过话了,就算是睡在一张床榻上,陆归雪也总是留给沈楼寒一个漠然的背影,从不肯多看他一眼。
今天陆归雪还未入眠,他静静地站在窗边,像是看着夜色与月光,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楼寒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他或许只是习惯性的想来看一看。
从前他以为心魔因恨而起,只要报复了陆归雪,心魔便会消散,但后来却发现他的心魔反而越来越深,无法斩除。
不愿杀了他,也不想放过他,就只能这样僵持着。
本不该是这样,为什么他们的关系会变成这样。
沈楼寒依稀记得,他年少时也曾经不止一次梦到过,陆归雪眉眼间冰雪消融,温柔地绽开浅浅笑意,自然而熟稔地抚过他的发梢,轻声唤他的名字。
那些梦境太过温柔,也太过真实,以至于沈楼寒曾经信以为真。
于是他加倍的努力着,想要让陆归雪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想要看到陆归雪像梦中那样温柔浅笑。
然而沈楼后来才知道,梦境也只是梦境。
现实冰冷残忍得让他近乎窒息,他等来的是寒崖小境中带着伤与妖兽搏命,等来的是被束缚灵力、流放极寒之地天弃谷,等来的是陆归雪神情冰冷,一剑将他推入魔狱。
沈楼寒闭上眼眸,连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混乱不堪,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已经要成为九州的神君,留着心魔,恐生大祸。”站在窗边的陆归雪,忽然轻声说了一句,“杀了我,心魔便除,为何还不动手?”
沈楼寒看着窗边那个被月色映照的身影,看着陆归雪清冷的白衣笼上一层朦胧月光,从身后看去,看不到他冰冷漠然的神情,竟好似温柔几分。
似是一触即碎的幻梦。
沈楼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觉得心绪不宁,像是在躲避陆归雪的问题一般,他转身匆匆离开了。
临走前,他听到陆归雪似是自言自语一般。
看着天际,轻声呢喃道:“明天要下雪了。”
……
第二天,琼山真的落了一场雪。
沈楼寒记不清那天在他脚下跪伏的三界众生,却记得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他从天枢山回到千秋峰的时候,落雪正纷纷扬扬,覆在那人失去温度的身躯上,仿佛想竭力掩去那一身淋漓的血迹,还他一袭清冷白衣。
沈楼寒看着雪中的鲜红,似乎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俯身跪在大雪之中,无数能活死人rou白骨的仙丹神露用下去,却只能恢复陆归雪的身体,不能恢复他的神魂。
那一天的情形,很多人回想起来都不寒而栗。
沈楼寒双眸血红,心魔纹路疯长而上,一言不发地扼住了得力属下九刹的咽喉,魔气骤然刺入九刹身体,将他的脊椎寸寸震碎,然后从体内向外绞杀。
九刹死亡的过程很漫长,血rou四散,筋骨碎裂,最后变成一滩模糊碎rou,在疯狂肆虐的魔气之中扬成灰烬。
之后,沈楼寒抱着陆归雪冰冷的身体,去了天枢山。
一路上都没有人敢靠近他,即使沈楼寒疯了一样截断了九州最盛的十三条灵脉,将灵气汇聚在在天枢山的最高处,点燃了三千盏魂灯,也没人敢拦他。
沈楼寒那一刻才发现,即使羽化成神,他也依然无能为力。
这天上地下,九州四海,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陆归雪的魂魄。
九州灵脉被毁,三界一片混乱,沈楼寒却只是在天枢山守着那些已经熄灭的魂灯,身边是陆归雪栩栩如生,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的身躯。
也许过了很久,久到沈楼寒已经记不清时间。
他终于站起身来,轻轻吻过陆归雪眼眸,然后在最接近天际之处,亲手捏碎了自己的神核。
神核碎裂爆发出的灵气过于庞大,埋葬了四海九州所有活着的东西。
茫茫一片白,天地之间再看不到其它颜色。
九州四海,都被埋葬在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暴风雪里。
*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混合着仿佛永无止境的绝望,似乎要将沈楼寒永远困在那段回忆里,再也想不起其它事情。
沈楼寒沉没在那场风雪之中,无尽地坠落。
直到他心口透出一丝银白色的剑光,沈楼寒才仿佛惊醒一般,循着心口处清晰而鲜活的痛感,朝着风雪之外而去。
“师尊。”沈楼寒睁开眼睛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似是劫后余生的失而复得,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的眼眸轻轻颤动,暗红的眸色渐渐亮了起来,变成稍浅的血红。
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而下,落在陆归雪的手背上,让他感觉到一阵滚烫,几乎连心都随之微颤。
陆归雪手上又接连碰到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