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转过头, 伸手仔细抚过谢梳雨的嫁衣,最后落在谢梳雨的脸庞上。
接着,谢夫人卧病已经的身子却是慢慢站了起来。她牵着谢梳雨的手, 凭着多年来的记忆, 领着她到房中的妆台前坐下。
“阿娘, 你可以起身了?”谢梳雨惊喜地问,几乎从凳子上站起来。
谢夫人温柔又无奈地按住她的肩膀, 说:“别乱动, 明天阿娘没办法陪你出嫁, 趁现在替你再梳一次头吧。”
谢梳雨便乖乖地坐好。
一把崭新的红木梳被谢夫人从妆台下取出,好似已经准备好了很久。
她在谢梳雨身后坐下, 手中梳子温柔地落入女儿发间, 轻轻哼唱着几句带着乡音的小调:“一梳梳到头, 我的姑娘无病无烦忧,二梳梳到尾, 我的姑娘幸福又多寿……”
小调似乎是唱到了尾声, 谢夫人的声音渐渐不太真切了。
她很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得仿佛一吹就散:“原本想陪你们到婚礼之后,看来是不行了……”
长发间的梳子停在了发尾, 不再动了。
谢梳雨看着妆镜,像是过了好久,才微微颤着声叫道:“阿娘。”
谢夫人再也没有回答。
她轻轻低着头,靠在女儿的肩膀上, 留下一个安静温柔的笑。
*
谢夫人去世了。
百岁有余,儿女双全, 寿命平稳的走到了尽头。
按洛城的风俗,这是喜丧。
儿女亲友们不会哭, 反而会笑着送逝者离开,这样逝者下辈子便会平安喜乐,福寿双全。
陆归雪站在院中,神情还有些恍然。
谢梳雨红着眼睛,却依然努力扬起嘴角,不想让自己哭出来。
陆归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递给谢梳雨一方锦帕。
谢梳雨将锦帕覆上双眼,将眼泪藏住,却还尽力笑着说:“喜丧不能哭的,阿娘听到我哭,肯定就舍不得走了。”
站在一旁的谢折风神情很淡,若不是他开口时声音有点哑,几乎要让人以为他真的没有情绪。
“梳雨,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来守着。”谢折风垂眸,看着手中的一封遗信,“阿娘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了你的婚期,这是她最后了心愿了。”
谢夫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后事,留在遗信中,不想惊动太多人。
“我……”谢梳雨刚想开口,却被打断了。
“去吧。”谢折风语气淡淡,却好似让人不能反驳。
谢梳雨踌躇半晌,终于还是回去了。
在她离开之后,谢折风准备按谢夫人的遗愿,只在谢家中停灵,不对外大肆张扬,等那谢梳雨的婚事顺利办完,再按喜丧的风俗设宴招待亲朋好友。
但他刚往前迈了半步,竟然感觉有些眩晕。
谢折风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那个瞬间,脑海中似乎空茫一片,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往哪儿去。
“师兄。”陆归雪伸手扶了他一把,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试着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谢折风的手握在陆归雪的臂弯,渐渐地收紧了。
他一双干净凛冽的眼睛注视着陆归雪,好似出了神,很久都没有别的动作。
陆归雪也没敢动,只是不解地眨了下眼睛。
过了很久,谢折风那双薄唇间才飘出一声轻叹,他手掌顺着陆归雪的臂弯向下,一直到腕间,最后掠过他右手所剩无几的薄茧。
那只手曾经握着一刃惊鸿,跟着他学过剑,也与他交过手。
过了今日,谢折风又清楚的意识到,凡人之躯即使有灵丹妙药护持,在寿数面前,也终究不可回转。
“师弟。”谢折风抬眸,眼神中隐约有痛苦闪烁,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真的不能重修剑道吗?”
陆归雪没想到,谢折风会在这个时候重新提起这件事。
他本来想像上次那样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看着谢折风的神情,陆归雪突然反映过来,谢折风是因为谢夫人去世,才想起这件事的吧。
凡人终有一死,谢折风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其实陆归雪如果解开封印变回鲛人,其实也有相当漫长的寿命,但是现在谢折风并不知道,陆归雪也不能告诉他。
于是陆归雪想了很久,才试着说:“至少……现在不行。”
“那你说,什么时候可以。”谢折风依然看着陆归雪,微微皱眉,好像生怕刚松了口的他会反悔一样。
陆归雪向来看见师兄皱眉就慌,所以一咬牙,暂时妥协道:“五年之后。”
反正等五年之后,他要做的事情也都差不多做完了。
那时候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陆归雪其实也还没想好,反正一切都等到时候再说吧。
“好,我会记着。”谢折风说,“别骗我。”
*
之后,陆归